第82章 水泥里的手 (第1/2页)
状况两个字,像一枚冰锥,透过电波刺入林疏月的耳膜。
他甚至来不及追问,电话那头已经切换成唐雨柔冷静得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背景里是尖锐而持续的切割声,像是某种工业噪音,又像是亡魂的哀嚎。
凌晨四点十八分,市局地下物证冷库。
这里的空气比寻常的冬夜更冷,带着一股福尔马林和陈旧铁锈混合的、独属于死亡的甜腥味。
巨大的水泥块静卧在不锈钢解剖台上,像一座沉默的墓碑。
唐雨柔全身包裹在白色的防护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专注得如同即将落在猎物身上的鹰。
她戴着双层乳胶手套,手中握着一把金刚石锯,正沿着预先画好的线,缓慢而稳定地切割着。
火星四溅,白色的粉尘在强光灯下弥漫,被一旁的强力吸风装置瞬间抽走。
钢筋交错如骨,水泥外壳的厚度超乎想象,足有十五厘米。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藏尸,而是一种执拗到近乎疯狂的封印。
当锯片终于突破最后一层水泥,触碰到某种比钢筋更脆弱、却也更坚韧的东西时,刺耳的噪音戛然而止。
那是一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唐雨柔停顿了片刻,抬手示意助手调整灯光角度。
光束下,一个不完整的头骨轮廓显现出来。
她没有继续切割,而是拿起一把精巧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清理着颅骨表面的碎屑。
随后,她对着挂在胸前的微型记录仪,用极低的声音陈述,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死者脑干区域存在异常髓鞘增厚——这不是自然老化,是长期深水高压暴露导致的神经适应性改变。”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冷库里回响,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她侧过身,面前的悬浮屏幕上立刻调出了一张潜水医学的神经系统病理对照图。
无数复杂的神经纤维图像中,她用激光笔精准地圈出了一块与死者情况高度吻合的区域。
“根据增厚程度和细胞异变模式分析,”她下了结论,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战栗,“他生前,至少以专业潜水员的标准,下潜过三十次以上。每一次,都逼近了人体承压极限。”
一个被封在水泥里的人,一个专业的深水潜水员。
两个毫不相干的身份,像两块巨大的磁铁,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被强行吸附在了一起,中间是深不见底的谜团。
上午十点零三分,市第一医学院,神经电生理学联合实验室。
阳光明媚,却照不进这间被精密仪器和复杂线路填满的房间。
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静静地躺在实验台上。
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肌肉紧实,显然生前经受过严苛的训练。
唐雨柔和医学院最年轻的教授陈默并肩而立,神情肃穆。
“肌肉记忆是人体最后的遗言。”陈默一边校准着设备,一边解释,“强烈的、反复的、程序化的动作,会在神经通路中留下比文字更深刻的烙印。理论上,只要神经束没有完全腐坏,我们就能用微电流‘唤醒’它。”
唐雨柔点了点头,用镊子夹起一枚比发丝还细的微电极,在陈默的指引下,精准地植入了尸体右臂的尺神经束。
十几根电极依次就位,连接着一台低频脉冲模拟器。
屏幕上,复杂的波形图开始跳动。
“启动低频脉冲,0.5赫兹。”唐雨柔下令。
电流无声地注入早已冰冷的躯体。
一秒,两秒,五秒……尸体毫无反应。
陈默的额头渗出了细汗。
就在他准备调整参数的瞬间,尸体的右臂猛地抽动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不是死后常见的肌肉痉挛。
抽动过后,手臂以一种极其缓慢、稳定、甚至带着某种机械般精准的姿态,缓缓抬起。
手肘弯曲,前臂上抬,最终停在胸前——掌心向下,食指、中指、无名指死死并拢,小指微翘,而拇指则倔强地向外旋转。
紧接着,整个手掌以手腕为轴,开始做出一个精确的“逆时针旋转90度”的动作。
动作完成,手臂便僵直在那里,仿佛一座凝固的雕塑。
监控屏幕忠实地录下了整个动作的轨迹和角度参数。
“重复刺激。”唐雨柔的声音有些沙哑。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每一次的结果都分毫不差,如同电脑程序的精准回放。
“这不是痉挛,”唐雨-柔关掉记录仪,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说道,“这是他生命最后一刻,或者说,是他一生中重复了千百遍的,刻在骨头里的执念。一个程序化的动作回放。”
下午两点四十七分,市局技术科,数字信息修复室。
空气里弥漫着老旧纸张和服务器散热风扇混合的味道。
苏晚顶着两个黑眼圈,双眼死死盯着屏幕。
左边,是唐雨柔传来的动作轨迹分析视频,右边,是她从档案馆的故纸堆里翻出来的,《云江水利系统操作手册》1985年版的扫描件。
这是一项枯燥到令人发疯的工作,一帧一帧地比对,一页一页地翻阅。
手册的纸张已经泛黄,上面的字是老式的铅字打印,配图则是粗糙的手绘。
苏晚一杯接一杯地灌着咖啡,直到她的鼠标指针滑到手册的附录部分——“主控阀应急开启流程”。
那一页,一幅几乎被遗忘的手绘图解,与视频中的动作轨迹,完美地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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