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罗士信槊伤君羡 (第2/2页)
这个时候,这数百汉骑中挑两面大旗的几骑,已然退下。
余下汉骑,也已分散开来,少数向后,持槊待战;多数兜向两翼,取下角弓,搭上破甲箭,箭杆涂黑漆,箭羽是雁翎,在阳光折射下泛着冷光,弓弦拉满如月,做好了迎击包抄的准备。
很显然,这数百汉骑来示威的时候,就已预料到魏军可能会出战,故应变之反应,甚是迅速。
罗士信却压根不看散向两翼的汉骑,只管盯住正面稍退的数十汉骑,——这数十汉骑中有一骑,铠甲精良,身边有亲兵护卫,当应便是这支骑兵的主将!他夹紧马腹,冲杀而上,口中再次大呼:“吾罗士信也,贼将何人,来身决生死!”
话音未落,呈扇形向两翼展开的汉骑已经开始放箭。
箭如雨射,但并不杂乱,而是分成三波依次射击,保持着持续的火力压制。箭矢叮叮当当地射在罗士信的明光铠上,有些则被他用长槊随手拨开。他俯身护住战马的要害,马铠上也传来箭矢撞击的声音。但他冲锋的速度丝毫不减,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定越来越近的这个敌将!
这将确是这队汉骑的主将,李君羡是也。
张见罗士信丢下其部大队,只在数骑的护从下,突进杀来,李君羡不惊反喜,这厮恃勇而强,岂不正是将其擒杀的建功之时?李君羡乃拨马挺槊,奔上迎斗。
两马相交,电光火石间,两人已经交手数合。
跟从他两人的各自亲骑,并及其余的汉、魏骑兵,此时,相继的也都陷入了乱战。
槊影翻飞,寒光迸裂!
罗士信、李君羡又一次对冲来斗。
李君羡这次闪避得慢了些,被罗士信挑中肩甲,精铁碎裂声中,鲜血飙出。然而李君羡的长槊也扫中了罗士信腰腹,罗士信闷哼一声,甲叶虽护住要害,仍觉腰间剧痛。两人各有所伤。
近处的两人亲骑见主将受伤,急忙丢下对手,齐齐催马上前救援。
罗士信借势旋身,长槊回掠,刺死了一个来救李君羡的汉骑;李君羡肩血染铠,厉声大喝,长槊刺出,却是也将一个见他负伤,来找便宜的魏骑透胸贯背,刺死当场。
而就在罗、李相持,彼此皆能击败对方之际。
蓦地里飞蹄卷尘,百十骑自警戒的汉骑处急奔驰来。皆是快马,倏忽而至。当先一骑,身披玄甲,长槊左右突刺,如狼入羊群,接连刺落数个魏骑,夹马向罗士信,欲与李君羡合斗!
猛然唿哨不绝,亦数百骑卷动尘烟,从罗士信等后杀到,却是程咬金率骑来助。
程咬金环眼圆睁,胯下乌骓如飞,长槊无前,杀散试图阻挡他的李君羡部十余骑,转眼已到罗士信近处,大呼如雷:“士信勿慌,俺来也!贼休仗势欺人,吾程知节也,何可当俺一槊!”
於是四将缠斗,走马驰骋,卷起尘烟漫天。
好一番激斗!罗士信对李君羡,槊折换刀,鲜血溅飞;程咬金对薛万淑,两槊相击,风声呼啸。其它魏骑与汉骑也杀得难解难分,有的骑兵落马后仍在地上互相厮打,刀砍拳捶。
城上、营上魏军尽皆睁目,心悬一线。
汉军筑营的兵士、民夫停下筑营,亦是举目眺看,警戒的汉军步骑鼓噪呐喊,声震原野。
城头上,李密凝眸远眺,见两下鏖战多时,不分胜负,又见城东警戒的汉军步骑似有再出援之意,再打下去恐有变数,便不敢怠慢,即就下令鸣金,召回罗士信与程咬金。
罗士信听到钲声,虚晃一槊,逼退李君羡,勒转马头,喝道:”撤!”
魏骑纷纷拨马后退,阵型虽乱,却仍保持着有序。
程咬金横槊断后,乌骓踏尘倒退数十步,他扫视重整队形,待要追击的函汉骑,怒目叱咤,喝道:“来战!”后来的这队汉骑的主将引三四骑,追之已到!程咬金却不再后退,反驱马骤进,挥槊疾刺。这将不料他会反冲,兜鍪被他刺落,露出相貌,乃薛万淑也。
两下交错,薛万淑槊交左手,摘鞭下打。
程咬金俯身闪开,数支箭矢射来,中了他的铠甲,然未伤他分毫。
见罗士信等已脱离战团,适与薛万淑交手十余合,没分出胜负,程咬金虽尚不知姓名,也已知这汉将骁勇,非等闲之辈,短时间内难以取胜,乃又大呼一声:“吾程知节也,尔可通名!”
薛万淑兜马再次冲来,试图缠住他,将他留下,叫道:“俺河东薛万淑是也!”
程咬金瞧见李君羡等骑也已追来,怎会留下被他们缠住?自然不会恋战,拔转马头便走,大笑说道:“甚么鼠辈,不曾闻之!且待来日再取尔首级!”绝尘而去。
薛万淑、李君羡等追至魏营近前,营上箭乱射下,只得止住,望着魏骑退入城中,自也还阵。
……
方才的战团之上,尘沙未息。
城头金鼓渐寂。
李密立於北城楼,紧握栏杆,感慨万千。
昔李善道从他伏兵大海寺北林中时,帐下勇将少有,今却战将云集。此两汉将,居然面对罗士信、程咬金,不为其败,无怪自己亲率大军来战,却处处受制。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知是罗士信和程咬金回来了。
李密回身相迎,不等二人行礼,握住他俩的手,说道:“两位将军勇冠三军!今日杀伤汉骑数十,已挫其锐气,功在众目!”
罗士信喘息未定。
程咬金说道:“二贼将,一为李君羡,一为薛万淑,却亦小戆,恨未能斩,献於明公。”
李密安抚说道:“来日方长,自有擒斩之时。”
正说着,城北、城东汉军的呼声渐渐停歇,城北传来阵阵鼓声,他举目望去。
……
这鼓声是从汉军中军传来,意在召城北示威的汉骑回营。
一座临时搭建的望楼上,数人刚也在远眺城东的这场短促战斗。
居中一人,二十余岁,浓眉大眼,眉宇间英气逼人,神态却从容自若。他未着铠甲,只穿着寻常的赭黄色常服,头裹黑色幞头,衣着朴素,可不就是李善道。
“何如?”他问身边诸人。
一人答道:“出战魏将,乘红马者,料为罗士信,后接应之将,乘黑马,观其骁勇,必程咬金。此两将,魏之战将也,咬金所率,并必李密内军精骑。李君羡、薛万淑未能溃之,不足为奇,然彼亦未胜,与我伤亡相当,且先撤还,已足彰显我军军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