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李密白马盟三军 (第1/2页)
暮色四合,领下即日改撤退为整军备战的军令后,裴仁基、孟让、徐世绩等将与郑颋、贾润甫、张亮等臣鱼贯退出,沉重的脚步声在青石廊道间回响,惊起了檐下栖息的寒鸦。
却有两人,在出了郡府后,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
正是王伯当、祖君彦。
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未尽的忧虑。待诸人散去,他们转身折返府内堂中。
李密正伏案疾书,给洛口仓城的房彦藻撰写军令。
刚点起的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日渐清瘦的面庞。见二人回来,他并无讶色,只以笔锋示意他们稍坐。待最后一笔落下,他搁下毛笔,抬头说道:“祖公、伯当,去而复返,必为军事?”
两人起身行礼,齐声应是。
王伯当率先开口,说道:“明公明鉴,臣愚见,决战虽不可避免,然我军新败之余,士气可虑。当务之急,须先振作士气。”
李密目光微动,问道:“伯当有何良策?”
王伯当便提出数条,说道:“明公,臣以为,其一,可借‘桃李子’之谶与‘王者不死’之说,宣扬天意在魏;其二,尽出军资钱粮,以犒军士;其三,明公当亲巡诸营,抚慰将士。”
这几条都是务实之策。
李密沉吟片刻,一一采纳,说道:“伯当所提,与我所思暗合,便依此办理。另可再散布洛阳援军不日将至的消息,安定人心;及与诸将盟誓,以示同生共死之志,壮我三军声势。”
议定士气之事。
祖君彦整了整衣冠,神色凝重,说道:“明公,士气固需鼓舞,然尚有二患,尤甚於此。”
“公请言之。”
“其一,乃徐世绩。”祖君彦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但字字清晰,说道,“其姊为李善道妃嫔,其父、兄弟皆在河北。虽其素日恭顺,然此存亡之秋,我军困蹙之际,臣斗胆敢冒死言之,却不得不防其与李善道暗通款曲,或竟临阵倒戈。若如是,则我军大势去矣!”
李密端茶的手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暗芒。
祖君彦此虑,他实际上也早考虑到了。
只是如今管城兵马,除掉留在开封、驻在酸枣、阳武、原武等地的诸部之外,如前所述,是由几个部分组成,一个是管城本有之驻军和郑颋带到管城的兵马,这部分兵马,现约万人;一个是李密的内军精锐,经过秦琼的汝水之败、程咬金部在开封、雍丘等战中的损失,总计损失了一两千骠骑,现也是万人上下;一个是裴仁基的旧部,再一个是孟让部,这两部兵马原本合计两三万,而在太康、汝水两败之后,兵力大损,方下合在一起,也才万余人;再一个,即王伯当带来围攻雍丘的兵马,这部分兵马现存者较多,还有两三万人,不过大部分都已被留在开封、或者增援酸枣、阳武、原武,保护管城的外围了,随着王伯当在管城者,反而是诸部兵马中最少的,才四五千;此外,就是徐世绩部了,现有万余人。
也就是说,徐世绩部本来在管城的诸部中,只占了少数,现今却已是不可忽视的一支力量了。
并且,不但兵力不可忽视,其精锐之程度,更不可忽视。
瓦岗之旧部是最早跟从李密起兵的部队,历次大战,无有不与,不论凝聚力、抑或战斗力,都是仅次李密内军、裴仁基余部,比孟让、王伯当等部,都还要能战。
故此,李密虽然心中赞成祖君彦提的这个隐患,可他眼下却实是无有处置之措。
便放下茶碗,他抚须不语。
见李密沉默,祖君彦提手一劈,说道:“明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如……”他眼中厉光一闪,狠声说道,“就召他入府,伏以甲士,先除之,以绝后患!”
李密尚未说话,王伯当大惊失色,骇然说道:“这怎么能行!”
他才落座,仓急起身,险些将案几撞翻,他急声与李密说道,“明公,懋功向来忠谨,凡明公之令,无不相从。与李善道决管城战之议,亦是他首倡。其姊虽为李善道嫔妃,父兄虽陷河北,然懋功从未有一封私信往来,其心可鉴!况其累立战功,为明公之股肱大将也。适方正言鼓舞士气,今若无故诛杀大将,军心如何能安?岂不反而更坏士气?又其部万余精锐,不畏生乱乎?一旦生乱,祸起萧墙,何以再御外敌?内恐生乱,外损明公义名,万万不可!”
祖君彦说道:“今不先除之,若其临阵倒戈,危害更胜其部生乱。”
王伯当伏拜,以首顿地,说道:“明公,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懋功绝不负明公!”
李密看着王伯当急切的模样,又瞥了眼祖君彦紧绷的脸,终是起身扶起王伯当,说道:“伯当言重了,懋功忠义,我岂不知?”转向祖君彦,“祖公此虑过矣,此事休要再提。”
祖君彦无奈,只得按下杀心,陈说第二忧,说道:“明公,日前王当仁驰援偃师之时,单雄信在城中不出,坐视王当仁覆灭,也须虑其是否已生异心。若他献城而降,则黄君汉、赵君德便无后顾之忧,即可全力进逼洛口。单雄信乃我军大将,若效裴行俨故伎,再亲至城外招降,仓城诸部不免摇动,加之明公被隔断在管城,形势危蹙,只怕……,只怕仓城就危险了!”
客观地说,祖君彦的这个担忧,和对徐世绩的担忧一样,也是有道理的。
特别单雄信坐视驰援他的王当仁战败,不出城反击,确实是令人起疑。
可也同他对徐世绩的担忧相同,他的这个担忧也是无解。就算有此忧虑,李密又能怎么办?他鞭长莫及,既现在回不到兴洛仓城,也见不到更远在偃师,被汉军围逼的单雄信!
李密因此默然了一会儿,问王伯当,说道:“伯当,祖公此忧,你是何意?”
王伯当肯为徐世绩打包票,对单雄信,却不敢了。
他迟疑了下,说道:“明公,雄信若欲降,早可降矣,何必待至今日?不救王当仁,或因其不知敌情,恐中黄君汉埋伏。其虽败於河阳,合偃师本有之驻军,现拥守卒五千余,守城足矣。臣以为,偃师方面,不必多虑。只要我军在管城击败李善道,偃师之围,自然可解。”
李密微微颔首,未置可否。
祖君彦说道:“可是明公,若管城未战而单雄信已献偃师,汉贼兵逼仓城,怎生是好?”
“祖公,我正欲上表洛阳,请朝廷出兵相助。”李密说道,“不需直抵洛口,只需至偃师城外,与偃师守军遥相呼应,雄信当即能稳定军心,断无降理。”
“洛阳出兵?明公,洛阳谁人可出兵?王世充乎?其人狼子野心,安肯真心助我?”
李密说道:“我会恳请朝廷,劳段达等出兵。”
“明公,就算洛阳纵肯允明公此请,臣敢断言,王世充亦会从中作梗。”
李密又沉默了会儿,叹道:“事势至此,虽知其难,亦不得不试。……祖公,这道表章,便劳你执笔。措辞务求恳切,陈明若我军败亡,东都唇亡齿寒,此非独为我李密一人之利害也。”
仍是这句话,祖君彦没有军略之长,能看出问题,但无解决良方。
见李密决意已定,他只有领命,就展纸研墨,凝神片刻,便挥毫疾书。笔下文字恳切沉痛,将管城危局与东都存亡利害剖析得淋漓尽致,又申明若是坐观李密败亡,则天下事去矣,恳请朝廷速遣段达等领兵来援。写毕,他捧着,呈与李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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