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我不救你,我救的是我自己 (第2/2页)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双手,曾救过瘟疫百姓,剖过毒瘤恶瘤,也曾在王爷萧临渊濒死时,一针封喉逼退死神。
如今,它还要撕开一张更大的网——一张以人命为柴,点燃所谓“永生”的邪火之网。
“我不救你。”她轻声说,像是对风说,又像是对天地说,“我救的是我自己。”
话音未落,她忽然蹙眉,身形微顿。
不远处,脉梦童原本安静跟随的身影猛地一晃,双膝猝然跪地,七窍渗出血丝,整个人如遭重击,伏倒在地。
脉梦童伏地,七窍渗血,身躯剧烈抽搐,仿佛被无形之手从内撕裂。
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指尖深深抠进泥土,指甲翻裂,血混着泥浆蜿蜒成线。
“我……感到了……他们在动。”他声音断续如风中残烛,“三百里外……铁笼在拖行……孩子在哭……好多哭声……钻进骨头里……”
云知夏瞳孔骤缩。
医心通明瞬间展开,神识如网铺展而出——不是探查经脉,而是以心为镜,照见千里之外的痛楚共鸣。
刹那间,一股阴冷黏腻的气息顺着感应逆流而上,带着腐蛊之味、血腥之息,如毒蛇缠绕她的神识。
她猛地咬破舌尖,强行斩断连接。
冷汗自额角滑落,她却神色未变,只眼底燃起幽深烈火。
就在这时,药聋僧自山道尽头狂奔而来,双耳赤红如灼烧,耳道竟有细血渗出。
他扑跪于地,喘息如鼓:“我听见了!是苗疆方向……有‘蛊音’在召唤!低频如骨鸣,高频似魂泣……那是……活人祭炼的引路曲!”
云知夏缓缓起身,白衣染尘,却如雪峰孤立。
她将那卷焦黄残卷贴身收好,布料摩擦间,仿佛能听见二十七个名字在低语。
那些曾被她救出的孩子的脸,一一浮现眼前——瘦弱的、惊恐的、眼神空洞的……他们不是偶然出现在药窟,而是被精心豢养、标记追踪的“适配体”。
永生堂从未消失。
他们只是换了一副皮囊,在这片瘴雾弥漫的南疆,借古药族残脉与巫蛊之力,重启禁忌之术。
“三百里……”她低声测算,目光掠过地形,“若铁笼以日行百里计,半月前出发,如今已深入南岭腹地,尚未抵达巢穴核心。”
还有时间。
还来得及截断链条。
墨三十三站在她身侧,刀未归鞘,眸光却已不同。
他望着主上冷静部署的侧脸,忽然明白——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为复仇而战的弃妃,也不是只为活命而挣扎的孤女。
她是执灯者,要照进这世间最黑的角落。
“你曾奉命杀我。”云知夏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钉入土,“当年靖王府暗卫统领,第一个接到取我性命的密令。是你亲手调配的‘寒髓散’,混入我的药汤。”
墨三十三身形一僵。
往事如刃,割开忠仆面具下的愧疚。
他确实奉王命行事,可当他在月下看见那个苍白女子独自煎药、咳血染袖时,手曾抖过一次。
那一夜,他把毒减了七分——不是背叛,是人性尚存。
“如今,”她转眸看他,目光清明如洗,“我不问你为何听令,也不究你过往罪愆。我只问一句——你可愿随我,救那些本不该出生的孩子?”
风止,叶落无声。
墨三十三单膝跪地,刀尖狠狠刺入岩缝,发出刺耳刮响。
“从今起,”他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却亮如星火,“我护的不是王命,不是权谋,不是哪个主子的生死荣辱——”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
“是——生。”
云知夏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她望向南方群山深处,那里雾霭沉沉,宛如巨兽张口。
传说中,苗疆有禁地九厄渊,千百年无人敢近,因入者皆疯,尸骨不存。
可如今想来,那不是邪祟作祟,而是永生堂的新巢——以孩童精魄饲蛊,以双生药体炼心,妄图点燃不灭长生之火。
“我不救你,沈沉霜。”她轻声说,像是对风说,又像是对那个早已消散的灵魂低语,“你已被封印九十年,剜心代痛,魂飞魄散……我不救你。”
她握紧袖中残卷,指尖泛白。
“我救的是我自己。是我这一世不愿再做容器、不愿再被献祭的意志。”
她顿了顿,唇角扬起一抹冷峭笑意:
“我不杀他们,是因为我知道——真正的复仇,不是血债血偿,而是让他们的‘长生梦’,永远醒不来。”
话音落下,风忽起。
残卷一角无火自燃,腾起一缕幽蓝火焰,如灯引路,静静指向南疆深处。
一行人沉默启程,身影渐没于浓雾。
而在三百里外,苗疆腹地,雾瘴如血,一座由黑石垒成的祭坛悄然矗立,九具铁笼静静摆放,笼中孩童蜷缩颤抖,头顶插着细藤,藤蔓如根须般扎入地下,连向一个巨大无比、跳动着诡异节律的……蛊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