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孤注一掷的希望 (第1/2页)
林凡抱着笑笑踏出筒子楼时,九十年代的县城清晨正裹着粗粝的烟火气撞进怀里。
柏油路面坑坑洼洼,补着几块深色沥青补丁,被刚爬过屋顶的太阳晒得泛着暖光,鞋底踩上去能沾到隔夜的灰尘,还带着点露水的潮气。
电线杆上贴满了“专治脚气”“疏通管道”的小广告,边角被风吹得卷起来,像耷拉着的破布。
“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此起彼伏,穿蓝灰工装的男人骑着二八大杠,车把上挂着铝饭盒,盒盖没扣紧,偶尔晃出点米汤的白印,链条“咔嗒咔嗒”响得像在数着时间;
女人坐在后座,怀里抱着印着“劳动光荣”的蓝布包,头发用黑色发网拢着,发梢沾着点棉絮,催着
“快点,再晚车间要锁门了”。
路边的小吃摊支着锈迹斑斑的铁皮棚,油条在滚油里“滋滋”冒泡,金黄的油花溅到地上,瞬间凝成小油点;
炸糕的焦糖甜香混着油条的油腥气飘过来,又裹着远处拖拉机“突突”的柴油味,粗粝里裹着活气,像刚蒸好的白面馒头,热乎又实在。
这一切都带着久违的暖意,像幅褪了色却浸着体温的老画。
林凡站在街边,恍惚了几秒——
2023年的高楼冷光、办公室的死寂、香炉里簌簌掉的香灰,好像真的只是场漫长的噩梦,眼前这喧闹的街景、嘈杂的人声、甚至空气里的油烟味,才是能抓得住的真实。
“爸爸……”
笑笑的小手突然攥紧他的衬衫领子,指节泛白,声音软得像浸了水的棉花,还带着点颤。
她很少在这个时辰出门,大眼睛像受惊的小鹿,怯生生地扫过路过的行人、晃眼的红招牌,小脑袋不自觉往他颈窝里埋了埋,温热的小脸贴着他的皮肤,连呼吸都轻得像羽毛。
女儿的体温让林凡猛地回神。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慌乱慢慢压下去,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像搜寻猎物的鹰隼,
扫过街边的店铺——杂货店的红招牌掉了漆,“便民百货”的“便”字缺了一点,露出底下的木头底色;
修鞋摊的铁砧上摆着半块橡皮,师傅正低头砸着鞋钉,“当当”的响声混在人声里;
裁缝铺里传出缝纫机“哒哒”的节奏,布料的碎末飘在门口,沾着点彩色线头;
巷口还有群老人围着下棋,落子声“啪”地响,吵吵嚷嚷的。
记忆像被潮水冲过的沙滩,好多细节都模糊了,
但那个写着“中国福利彩票”的绿色小窗口,他记得很清楚,就在机械厂职工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上,挨着卖酱油的铺子。
他抱着笑笑慢慢走,阳光渐渐热起来,晒得后颈发暖,连衬衫都贴在了皮肤上,汗湿的地方凉丝丝的。
笑笑怕晒,把小脸贴在他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混着点奶味拂过,让他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三块钱——纸币被体温焐得发潮,边缘卷了毛,却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着他和笑笑的希望。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在拐角杂货店的侧边,终于看见那抹熟悉的绿:窗口上方拉着红横幅,印着“奉献爱心,幸运降临”,字都褪成了浅粉,边角还撕了个小口;
玻璃上贴满了泛黄的开奖公告,边角卷着翘起来,还沾着点苍蝇屎,最底下压着张去年的旧报纸。
就是这里!
林凡的心脏猛地撞了下肋骨,疼得他倒吸口气,抱着笑笑的手臂不自觉收紧,连指节都泛了白。他快步走到窗口前,里面坐着位打毛线的阿姨,
五十多岁,老花镜滑在鼻尖,镜片上沾着点灰,手里的毛线针“哒哒”戳着,织的是条藏青色围巾,针脚歪歪扭扭的。
“同志,买彩票。”他的声音有点干,喉咙发紧,像卡了沙粒,说话时还带点颤。
阿姨抬头推了推眼镜,先瞥了他一眼——男人脸色发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衬衫袖口磨破了边,露出里面的旧秋衣;
又扫过他怀里的笑笑,小姑娘头发枯黄,扎着歪歪扭扭的小辫,衣服洗得发白,领口都变形了,正怯生生地躲在男人怀里,小手抓着男人的衣角。
她眼神里露出点见怪不怪的淡漠,手里的毛线针没停,线团滚到桌边,也懒得捡,嘴里嘟囔着:
“机选还是自选?”
这年头想靠彩票翻身的穷小子多了,拖家带口来碰运气的,她见得不少,大多是空手而归。
“自选。”
林凡毫不犹豫,手伸进口袋,指尖攥住那三张被汗浸得发潮的纸币,
指腹能摸到“1990”字样的纹路。
深吸一口气时,胸腔里的心跳还在乱撞,像要蹦出来,
他拼命回忆那组号码——后四位“0518”像刻在脑子里,
是笑笑的生日,哪怕前世再浑,这个数字他也绝不会错。可前几位呢?
记忆里像蒙了层湿棉花,数字滑来滑去抓不住。
好像有个“3”?上次想的时候,
脑子里闪过个“8”?
中间是不是夹着个“0”?
额角的汗慢慢渗出来,顺着太阳穴往下淌,滴在衬衫领口,洇出个小湿点。
他盯着窗口玻璃上自己的影子——脸色蜡黄,眼神慌慌的,像个赌输了还想翻盘的赌徒。
如果记错一个数字,那五万块奖金、那能让笑笑吃饱穿暖的机会,就全没了。
这三块钱,是他和笑笑今天的全部家当,连顿热乎的肉包子都买不起。
“快点啊小伙子,后面还有人呢。”
阿姨不耐烦地催了句,其实窗口后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把毛线针在指尖绕了圈,又戳了戳,织错了一针,烦躁地拆了重织,语气里的嫌弃藏都藏不住:
“磨磨蹭蹭的,想买就快点,不买别耽误我干活。”
笑笑好像感觉到他的紧张,小身子在怀里轻轻颤了下,小手抓得更紧了,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惹爸爸不高兴。
林凡咬牙——不能犹豫!
这是眼下唯一的机会,就算是赌,也得赌一把!
他凭着模糊的印象,把数字在脑子里凑了又凑,前世没中奖的懊悔像针似的扎着他,
终于定了下来:3、8、0、5、1、8。
念出来的瞬间,心里竟涌上股莫名的确信,像冥冥中女儿在帮他。
“号码是3、8、0、5、1、8。”
他一字一顿,声音发颤却清晰,把三张皱巴巴的纸币递进去。纸币沾着汗,贴在指尖,沉得像块铁,连手都酸了。
阿姨接过钱,随便扫了眼就塞进抽屉,手指在彩票机上飞快按了几下,指甲盖里还沾着点毛线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