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新麦,给张大人添点粮! (第2/2页)
“杀官?杀谁?”鲁智深也来了兴趣,道:“洒家杀人无算,杀官还是第一次见,走,买串子鞭炮乐看热闹去。”
张顺道:“哥哥,这个热闹可看不成,老百姓聚集起来,都是来为那官儿保命的。”
西门庆道:“此话怎讲?”
张顺道:“急匆匆的也问不清楚,只知道百姓扛来新麦,就是为了那个要保住要砍头的官儿的命。”
武松道:“还有这等奇事,走,上岸瞧瞧去!”
几人停船靠岸,远远望见几个赤膊纤夫跪在堤上,用草绳把三根香捆在柳枝头,口中喃喃道:“张大人哪……您是天大的好人……老天爷不开眼啊……小的们命贱……只能在这里……先……先给您磕个头送送行……黄泉路上……您莫怕孤单……”
言罢,几个汉子重重地将额头砸向地面,“咚”的数声闷响!
西门庆一行人脚步猛地顿住!
竟已开始有人祭奠送行?这哪里是刑场?分明是一片提前降临的悲壮坟场!更说明了这个张大人,在百姓心中是何等地位。
离刑台越近,人潮越是拥挤。
人群自发地、异常默契地为中间空出一条约莫三尺宽的缝隙,显然是专门让那些背着沉重粮袋赶来的农人能够顺畅通行。
不断有后来的人焦急的扛着粮袋挤入通道:“劳驾,劳驾!让让路!新麦,给张大人添点粮!”
鲁智深、武松这等见过无数世面的好汉,此刻也面沉似水,脸上再无半分看热闹的神色。
西门庆目光沉沉,扫视着这悲壮如海的人群,心中念头飞转。
眼看前方人墙太过密集,寸步难行。
张顺四处一张望,指着距离高台不远一家挂着“临江风月”幡子的两层茶社:“押司!此处人虽也多,但临河又临刑台,地势高。上那二楼,视野极佳!正好将刑场上情形看个分明!不如上去,寻个位置,吃杯茶水解渴,慢慢再探消息?”
西门庆顺着望去,这茶社位置果然极佳,二楼靠窗的几面窗户,视野毫无遮挡,正对着不远处的刑台,甚至能看到监斩台和后面府城的官道。
他点头应允:“好!”
张顺立刻挤了过去。
茶社门口也是人头攒动,显然不少富户或者消息灵通之人也想借此宝地“观礼”。
少顷,只见他出现在二楼一个极好的靠窗位置,身子探出窗户,冲着西门庆等人用力地招了招手,脸上带着一丝得色:“哥哥!这边!有好位置!”
几人登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来到茶社二楼。
偌大的二楼已是座无虚席。
茶客大多是头戴方巾的秀才,个个脸上带着紧张、好奇、愤懑或叹息的神情。
还有些则是短衣打扮、气息精悍的汉子,显然是来参加武举的武生。
此时无论秀才还是武生,都无心品茶,目光齐刷刷地聚焦于窗外刑台的方向。
张顺所占据的位置果然是二楼视野最佳之处——一张临窗的大八仙桌,推开窗户,整个刑场尽收眼底。
片刻,皂衫茶博士端着茶盘小碎步而来。
“贵客尝尝小店的北苑先春。”茶博士小心翼翼摆开茶碗,为众人倒上茶水,又端来几盘干果小吃。
几人喝着茶,茶叶果然幽香,抬头看向窗外,断头台就在不远处。
几名袒胸露怀的大汉手持鬼头刀站在台上,想来就是刽子手了。
只听一声锣响,窗下数名衙役手持水火棍清道,随后一乘青幔八抬大轿并一乘绿呢小轿前后而来,四周护卫着七八十兵丁,开路兵丁手举“肃静”“回避”木牌,大叫:“知府程大人到,肃静、回避……”
西门庆从窗口向下望去,想来这程大人,就是新任东平府知府,高俅的外甥程万里了。
只是不知绿呢小轿中却是何人?
片刻工夫,两乘轿子停下来。
青幔大轿一落地,里面缓缓钻出一名官员。
绯色罗袍下摆的鎏金螭纹补子擦过轿帘,衙役高叫:“程大人到~”
绿呢轿帘一掀,一个身穿缠枝牡丹纹紫罗袍的公子走出轿子。
“高衙内!”茶社中,鲁智深双眼圆睁,忽地站起。
程万里扫视一眼左右,当先迈步登上断头台边的监斩台,叫道:“午时即刻就到,且把犯官带上来!”
二三十个兵丁,将一辆囚车缓缓自码头一侧推来。
囚车之中,一个老者满脸血污,灰白的头发披散着,看起来一条命十停里,已经去了六七停。
霎时间,码头上下万千百姓无声跪倒在地,低沉哭泣起来。
茶社中,就连茶博士也放下茶壶,用衣袖抹起了眼泪。
一旁,武松问道:“此人是谁?”
茶博士神色悲伤,啜泣道:“客……客官有所不知啊,呜呜……此人……此人……他就是咱们须城县的……父母官……张文远——张大人!呜呜呜呜……天哪!开开眼吧!您怎么能带走这样的青天大老爷啊!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