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新麦,给张大人添点粮! (第1/2页)
西门庆孤剑般站在船头,大船艰难地通过一处水势湍急的船闸,驶入更为宽敞的绣江主河道,一路逆流而上,朝着东平府城的所在地——须城县进发。
船行迅速,不过五六日光景,河道两岸的景象已然不同。
时值五月,须城县运河两岸广袤的原野上,金黄色的麦浪翻滚。
那是即将成熟的冬小麦,经过寒冬的蛰伏和春日的滋养,在夏日骄阳的炙烤下,进入了生命最灿烂的丰盈时刻。
麦穗像鞭梢般炸开,谦卑地低着头,将原本挺拔的秸秆压弯了腰。
西门庆伫立船头,劲风吹拂着他额前的发丝,深情的凝视着这片炽热而充满生机的金色海洋。
恍惚间,眼前的景象猛地被另一幅画面覆盖、交错:
也是这般金灿灿的无边麦田。
晴朗的天空下,自己拉着梳着羊角辫、穿着碎花布裙的小囡囡,一步一步走在松软的田埂上。
“囡囡,看,这是什么?”
“麦子!”
“对,是麦子,黄黄的麦子成熟后能做什么?”
“嗯……做大白馒头!”
“囡囡真聪明!来,爸爸教你唱首歌谣!”他笑着,声音清朗而富有磁性,回荡在空旷的田野:
“大大的馒头哪里来?
白白的面粉做出来;
白白的面粉哪里来?
黄黄的小麦磨出来;
黄黄的小麦哪里来?
农民伯伯种出来!”
他的步伐缓慢而有力,囡囡则蹦蹦跳跳,仰着小脸,奶声奶气的,带着点小得意地跟着学唱。
……天地之间,似乎再没有比这更纯粹、更美好的画面了。
“热……好热……”锁灵那不合时宜、带着点烦躁的声音蓦地在西门庆识海中响起:“废柴!你看前边!麦田打谷场边上那些人……他们在干什么?”
西门庆浑身猛地一震!
眼前璀璨的金色麦田、囡囡的笑靥如花瞬间如镜花水月般破碎、消散,一股强烈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向河道前方远处的麦田看去。
离河岸不远,本应该是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的打谷场上,情况却极为反常!
打谷场宽阔平整,此时本该堆满了收割下来的麦捆,农人们挥舞着梿枷,发出有节奏的“啪啪”声,麦粒飞溅如雨。
扬麦的妇女顶着烈日,将混杂着碎壳的麦粒高高抛起,借助风力分离出干净饱满的麦子,好一派热火朝天的丰收景象!
然而眼前所见,却是一片仓惶!
没有脱粒!没有扬麦!只有无数农人,无论是壮劳力还是老人、妇女,都在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效率,将刚收割下的麦粒,飞快地装入各种布袋!
粗麻袋、草袋、甚至是缝制得歪歪扭扭的布囊,无一例外地鼓胀起来!
这些沉重的麦袋,被迅速背到身上、扛上肩头,顺着绣江河旁的官道,急匆匆赶往府城方向。
就连几个梳着朝天辫的娃娃,也捧着装满新麦的粗陶碗,跟在大人们身后,急匆匆赶往府城方向。
人流,正在乡间小路上逐渐汇聚成人海。
“这……新粮不抓紧晾晒入仓,反而背着往城里赶?这……这不合常理!”西门庆心中升起巨大的疑惑。
大船破开浑浊的河水,离府城越来越近。
那由巨大青条石垒砌而成的须城县巍峨城墙,轮廓已清晰可见。
城头上旌旗猎猎,垛口间隐约可见戍卒甲胄的反光,一派森然气象。
距离城墙还有二三里水路,在紧邻着绣江河埠头的一大片空地上,一幕令人震撼的景象闯入眼帘:一座丈余高的土台拔地而起,台上插着几面迎风招展的旗帜,旗面猎猎作响,透着一股肃杀的寒意。
高台周围,用人山人海来形容绝不为过!
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如同迁徙的蚁群,从官道的各个方向,从田野间的阡陌小路,不断汇聚而来,正是刚才西门庆在船上看到的那股背着麦袋的人流!
农夫、小贩、走卒……他们背着沉甸甸的、鼓囊囊的粮食袋,目标只有一个——那座高台!
人声鼎沸,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悲愤沉重的压抑。
无数粮食袋子堆积在高台下的空地上,如同一座座金色的小丘。
还有农人正不断地挤开人群,将新扛来的粮食奋力堆叠上去。
“让一让,让一让!我这新麦!给张大人加一点!”捧着麦碗的孩子挤不进核心区,便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一小碗麦粒倒入旁边别人已经堆高的粮袋上,目光懵懂又坚定。
这哪里是买卖?这分明是万众一心地在进行着一场不合常理的“上贡”!
“张顺!”西门庆沉声喝道,“上岸打听打听!那些农人肩扛背负新粮来此所为何事?那台上,又是何勾当?”
张顺答应一声,让渔家夫妇靠岸,一跃上岸去了。
不过一炷香时间,张顺回到大船,禀报道:“哥哥,前面杀官儿呢?奶奶的,听说还是皇帝老子亲手勾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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