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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泪形水晶》(一)

第52章《泪形水晶》(一) (第1/2页)

寒风刮过西北的荒原,像刀子一样。
  
  沈砚裹紧了身上的青衫,还是觉得冷。不是身体的冷,是骨子里的那种冷——自从付出一半寿命换取真相后,他就总觉得身体里少了点什么,空落落的。
  
  “还有多远?”霍斩蛟拄着刀问。他的黑甲上全是裂痕,但背脊挺得笔直。
  
  沈砚掏出怀里那滴裂开的水晶泪。冰凉的晶体此刻微微发烫,内部那幅小小的星图清晰可见。第七个光点——代表苏清晏最后那缕神念的流星——正在星图上疾速移动,已经快到西北边缘了。
  
  “快了。”沈砚说,“按照这个速度,再走两天就能到苍狼王庭的地界。”
  
  “我的家乡。”赫兰银灯轻声说。她头上的银饰在风中叮当作响,狼耳警觉地竖着,“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父汗最近一年都在闭关,王庭的大小事务全交给了大祭司……那个人,是谢无咎的弟子。”
  
  苏清晏走在队伍最前面。雪白的衣袍在荒原上格外显眼。她没有回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谢无咎的触手伸得比我们想的还长。八百年前那个疯子执鼎人留下的坑,现在他来填……或者说,他来利用。”
  
  顾雪蓑跟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这老妖怪今天醒着,但脸色惨白得像死人。他忽然开口:“今天第一句真话——谢无咎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山河鼎本身。”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他。
  
  “什么意思?”沈砚问。
  
  顾雪蓑扯了扯嘴角:“字面意思。他要山河鼎干嘛?他想要的是鼎里镇压的、三千年来积攒的九州气运。但直接抽取会遭反噬,所以他需要有人帮他‘打开盖子’。”
  
  “比如,诱导执鼎人和守鼎人触发‘晏忘沈’的诅咒,让鼎出现裂痕?”苏清晏转头,眼神锐利。
  
  “聪明。”顾雪蓑竖起两根手指,“第二句真话——你们现在手里的水晶泪,就是打开盖子的其中一把钥匙。”
  
  沈砚感觉心脏猛地一缩。他下意识捂住胸口,那里还残留着被掏空后的空洞感。“钥匙?”
  
  “对。”顾雪蓑打了个哈欠,“八百年前那疯子留下的后手之一。他在鼎底刻预言时,偷偷分出了一滴‘规则之泪’,封存在某个地方。这滴眼泪记载着所有真相,也藏着……重新连接鼎与人皇血脉的方法。”
  
  他看向沈砚:“你小子付出一半寿命看到的那些,只是表层。真正关键的信息,得把眼泪融进体内才能激活。”
  
  沈砚愣住了。他低头看着掌心的水晶泪。裂开的晶体内部,星光早已消散,只剩下淡淡的、温润的光泽。透过那些裂痕,他能看见水晶核心处封存着一个极小的画面——是苏清晏的笑脸。不是现在这个冷冰冰的、看谁都像看陌生人的苏清晏,是以前的她。眼睛弯弯的,嘴角带着狡黠的弧度,好像在算计什么。
  
  虽然记忆没了,虽然不记得她是谁……但沈砚看着这个笑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伤。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挖走了,留下一个血淋淋的窟窿,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同时,又有一种奇异的温暖。仿佛这滴眼泪本身,就是那个窟窿唯一能匹配的填补物。
  
  “怎么融?”沈砚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顾雪蓑盯着他看了三秒,然后笑了:“第三句真话——用你的心。字面意思。”
  
  说完,老妖怪眼睛一闭,直接靠着一块石头开始打呼噜。真话额度用完了。
  
  现场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霍斩蛟皱眉:“老顾的话能信多少?”
  
  “今天的三句应该都是真的。”苏清晏说,“但他故意没说完。‘用你的心’——具体怎么做?有什么风险?他留给我们的想象空间太大了。”
  
  沈砚没说话。他盯着水晶泪里的那个笑容,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他抬起左手,五指并拢成掌刀。青色的气运之力在指尖凝聚,发出细微的嗡鸣。
  
  “沈砚你干什么!”赫兰银灯惊呼。
  
  沈砚没回答。他深吸一口气,掌刀猛地刺向自己的胸口!
  
  不是要自杀。刀锋在触碰到皮肤的瞬间变得极其精准,只划开了皮肉,避开了所有重要脏器。鲜血涌出来,染红了青衫。但沈砚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的手继续往里探,指尖触碰到了胸腔里那个……空洞。
  
  那个被抽走一半寿命后形成的、边缘布满金色裂痕的空洞。
  
  “原来如此。”沈砚喃喃道。他能感觉到,空洞的中心有一种强烈的渴望,像是在沙漠里跋涉了三天三夜的人看见绿洲——不,比那更强烈。是本能。是身体在嘶吼着要填补残缺的部分。
  
  他右手举起水晶泪,对准胸口的伤口。
  
  “等等!”苏清晏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凉,力道却很大,“你确定要这么做?顾雪蓑只说这是钥匙,没说这是好钥匙还是坏钥匙!万一融进去之后出事了怎么办?”
  
  沈砚看着她。看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他忽然笑了:“你会担心我?”
  
  苏清晏一怔,随即松开手,语气恢复冷淡:“我只是不想让唯一的执鼎人莫名其妙死掉。山河鼎还需要你。”
  
  话是这么说,但她耳朵尖有点红。
  
  沈砚笑得更深了。这丫头,就算记忆没了,嘴硬的毛病还是一点没改。
  
  “放心吧。”他说,“我有预感……这滴眼泪,本来就是我的。”
  
  话音刚落,他不再犹豫,将水晶泪轻轻按进胸口的伤口!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相反,一种奇异的、温润的触感从接触点蔓延开来。水晶泪在碰到鲜血的瞬间开始融化,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融化,是像冰雪遇到阳光那样,化作一缕缕纯粹的光流,顺着伤口钻进沈砚的身体。
  
  那些光流进入胸腔空洞的刹那——
  
  轰!
  
  沈砚整个人僵住了。不是他僵住,是时间,是空间,是一切!以他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空气突然凝固!风停了,砂石悬浮在半空,霍斩蛟拔刀的动作卡在一半,赫兰银灯惊愕的表情定格在脸上,苏清晏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连顾雪蓑的呼噜声都断了。
  
  只有沈砚能动。不,不是他能动,是他的意识被拖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那是一片浩瀚的星空。不是头顶上那种遥远的星空,是身临其境的、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星辰的星空。沈砚悬浮在星海中央,低头看去,脚下是九州大地的轮廓——山川河流、城池村落,甚至能看见气运的流动,金色的、红色的、青色的光带在大地上蜿蜒,像血管一样。
  
  而在九州的正中央,屹立着一尊巨鼎。
  
  山河鼎。
  
  但和现实中那尊布满裂痕的鼎不同,眼前的这尊鼎完好无损。鼎身上刻着的不是文字,是画面——是三千年来,一代代执鼎人与守鼎人的故事。沈砚看见了那对兄妹,看见了那对夫妻,看见了所有在“情”与“运”之间挣扎的人。
  
  最后,画面定格在八百年前。
  
  那个疯子执鼎人站在鼎前,背对着沈砚。他穿着华丽的袍服,头戴高冠,但背影佝偻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垮了。
  
  “你来了。”那人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沈砚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我?”那人笑了,笑声里全是苦涩,“我是失败者。是罪人。是……给你挖了这个天坑的混账。”
  
  他缓缓转过身。
  
  沈砚倒吸一口凉气。
  
  那人的脸……不能称之为脸了。五官扭曲变形,皮肤上爬满了黑色的裂纹,像是摔碎后又勉强粘起来的瓷器。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旋转的星云,里面倒映着无数破碎的画面。
  
  “我用了禁术。”疯子执鼎人说,语气平静得可怕,“我想修改规则,想让后世的情侣不用再承受我们承受过的痛苦。但我太天真了……或者说,我太自大了。”
  
  他抬手,指向鼎身。那些刻着的画面开始快速倒退,最后停在一个场景上——是他自己在鼎底刻字的画面。
  
  “我在鼎底刻下了真正的破局之法。”他说,“但我刚刻完,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有人在窥视。不,不是人……是某种更古老、更邪恶的东西。它顺着我刻下的规则裂缝,钻进了鼎里。”
  
  沈砚心脏一紧:“谢无咎?”
  
  “那时候他还不叫这个名字。”疯子执鼎人摇头,“他是‘厄运’本身。是天地间所有负面气运凝聚出的邪灵。我犯了大错——我为了修改规则,短暂地打开了鼎的防御,给了他可乘之机。”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我拼尽全力抹去了最后的答案,只留下‘晏忘沈,天下安’这六个字。我想用这个警告后世,别再走我的老路……但我没想到,这反而成了他布局的棋子。”
  
  “意思就是……”疯子执鼎人的身影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晏忘沈’这个规则,现在被他利用了。他在等,等你们触发规则,等鼎裂开,等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抽取气运的那一天。”
  
  他最后看向沈砚,那双星云般的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愧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还有希望……你手里的眼泪,是我留下的最后补救。它不仅能让你看到真相,还能……修复一部分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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