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二师兄的信(下)(二合一) (第1/2页)
陆远被陈小苗攥得胳膊生疼,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掌。
电视画面开始播放片尾字幕、联系电话以及地址信息,一闪而过。
“陆远……”
陈小苗抬起头,泛红的眼眸里满是乞求。
陆远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抽出几张纸巾,胡乱地帮陈小苗擦掉脸上泪痕,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
“哭啥哭,天大的事儿还能被一泡尿憋死?等着,我去准备准备。”
陈小苗怔怔地看着陆远的背影,一时没反应过来。
“恁……恁要陪俺一块儿去?”
陆远回头瞥她一眼,没好气道:“废话,不陪你去,我怕你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帮人家数钱。”
陈小苗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定格的画面,紧紧攥着的心,忽然就松快了那么一丝。
她没再多言,甚至没再矫情地说上一句“谢谢恁”。
有些东西,好像已经不需要用言语去确认。
她默默地站起身,走进厨房,把那碗只吃了几口的馄饨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又手脚麻利地把碗筷都洗刷干净,摆放整齐,最后回到自己房间换好衣服。
做完一切,她回到客厅,像个等待老师发号施令的小学生,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
……
老A8在高速公路上平稳行驶。
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城市的轮廓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灰黄色的田野和稀疏的村庄。
车厢里很安静,陈小苗一直扭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远瞥她一眼,主动打破沉默:“你二师兄……叫什么?”
“师傅给他起的名字叫陈小谷。”
陈小苗回头念叨:“他原名周振声,振作的振,声音的声。他下山那天,师傅让他换回真名,说是生逢乱世,当有振聋发聩之声,唤醒国人。”
“他……成家了?”陆远又问。
“嗯。”
陈小苗点点头,眼神飘向远方,陷入回忆。
“二师兄本是俗家弟子,家是镇上开药铺的,家里送他上山,是想让他学点本事,再沾点仙气儿,求个平安。
后来他爹娶了窑女,败光家业,惹来仇家,师傅才给他改的名……”
她顿了顿,继续道:“二师兄长得人高马大,性子最是急公好义,村里谁被欺负了,他总是头一个出头。
后来国难当头,他更是坐不住,撺掇大师兄和三师姐下山。
俺记得,他下山那天,师父啥也没说,就给了他三炷香,让他给祖师爷磕了头。
临走前,他跟俺说,他爹娘早几年给他寻了个媳妇,过门但没洞房,但他得先回去一趟,给家里留个后,不然就是不孝。”
陈小苗说到这,眼眶又开始泛红:“俺当时就觉得二师兄这一走,山里头好像都空了一大块……
没想到,真没想到,他的后人如今会在江城附近安家。”
陆远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一个鲜活的、有血有肉的形象,在他脑海里慢慢勾勒出来。
一个性情刚烈的年轻人,在国破家亡之际,毅然决然奔赴战场。
临行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身上,留下一点血脉的延续。
车子下了高速,又在坑坑洼洼的乡道上颠簸了近一个小时,导航终于提示“已到达目的地附近”。
安桥镇。
地方比陆远想象的还要破败一些。
街道狭窄,两旁的建筑大多是两三层的砖混小楼,墙皮剥落,露出里头暗红色的砖块。
街上几乎看不到年轻人,三三两两聚在墙根下晒太阳的,都是些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太,眼神浑浊,动作迟缓。
整座小镇,都弥漫着一种行将就木的暮气。
陆远把车停在一家挂着“家家福超市”招牌的便利店门口。
说是超市,其实就是个大点儿的杂货铺,门口摆着几台落满灰尘的冰柜。
他推门下车,对副驾驶的陈小苗道:“你先在车里坐会儿,我去找人问问路。”
“中!”
陈小苗乖巧点头。
便利店里光线昏暗,一股子烟草和劣质香精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柜台后面,一个穿着灰色夹克、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正翘着二郎腿,一边看手机短视频,一边嗑着瓜子。
“老板,买两瓶水。”
陆远从冰柜里拿出两瓶矿泉水,放到柜台上。
男人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指指旁边二维码:“扫这个,一共四块。”
陆远付了钱,没有立刻走,而是随意地开口搭话:“老板,跟您打听个事儿。”
“说。”
男人吐掉嘴里的瓜子皮,视线依旧黏在手机屏幕上。
“咱们镇上,是不是有户姓周的人家,最近上了电视?”
这话一出,那老板总算有了点反应。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陆远一番,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
“你是干啥的,她家远方亲戚?”
“不是。”
陆远笑了笑,拧开一瓶水喝上一口:“我就是看了节目,觉得挺感动的。老人家的父亲是英雄,我们做后辈的,总想着能不能帮上点什么忙。”
一听不是亲戚,也不是政府的人,老板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
“嗨,就她家那点事儿,还上电视,我都嫌磕碜!”
他把手机往旁边一扔,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活像个掌握了什么惊天秘密的情报贩子。
“小伙子,我跟你说,你看电视上那老太太说得可怜巴巴的,其实啊,都是演给你看的!”
陆远挑了挑眉,没说话,做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姿态。
老板话匣子打开:“她那个儿子,叫黄伟,我们这镇上都知道,他就不是个玩意!”
“哦?怎么说?”
“烂赌鬼一个!”
老板一拍大腿:“年轻时候在外面厂里打工,挣了点钱,不知道跟谁学坏了,染上了赌。工作丢了,老婆也跟他离了,欠了一屁股的债,家里那点底子早让他败光了!。
现在带着闺女儿子,天天在镇上晃荡,就差要饭了。”
他朝外面努了努嘴,继续道:“前两年,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几封他姥爷写的旧信,就跟得了宝似的。
天天嚷嚷着他姥爷是抗日英雄,要政府给名分,给抚恤金。
你说说,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人早都化成灰了,上哪儿查去?
我瞅着啊,这老太太也是被儿子撺掇的。
什么追认烈士,都是假的,想赖上政府,弄笔钱给他儿子还赌债,才是真的!
不然你想想,他要真是孝顺,能眼睁睁看着他妈一把年纪了,还住那破瓦房里?”
老板越说越起劲,最后总结陈词。
“所以啊,小伙子,我劝你一句,千万别上当。这种人,你帮他就是害他,钱给他,转头就送到赌桌上,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陆远始终面带微笑地听着,既不赞同,也不反驳。
等老板说完了,他才点点头:“谢谢老板,我就是随便问问,那你知道他家具体住哪儿吗?”
“喏,从这路口拐进去,走到头,看到一棵大槐树,旁边那个最破的院子就是了。”老板随手一指。
“好嘞!”
陆远转身走出便利店,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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