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茅屋寒,旧物皆是心头刺 (第1/2页)
元启二十九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第一场雪落时,阿禾正蹲在灶台前给两个孩子烤红薯。陶罐里的小米粥咕嘟冒着泡,蒸汽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眼角竟已有了细密的纹路,像被寒风吹裂的土地。
"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小石头攥着半块红薯,含糊不清地问。他今年六岁,个头蹿得飞快,粗布衣裳的袖口已经短了一大截,露出冻得通红的手腕。
阿禾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火星子噼啪跳起来,映得她脸上忽明忽暗。"快了,"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等开春桃花开了,你爹就回来了。"
这话她说了三年。从那个穿铠甲的男人把阿尘带走那天起,每个寒来暑往,她都对着两个孩子重复这句话。可桃树枯了又发,发了又枯,山路上始终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夜里小禾苗突然发起高烧。三岁的小姑娘烧得小脸通红,嘴里不停呓语:"爹...冷..."阿禾摸了摸女儿滚烫的额头,心一下子沉到了冰窖里。村里的赤脚医生上个月摔断了腿,要请大夫只能去山外的镇子。
她把唯一的棉被裹在小禾苗身上,又给小石头掖好被角:"石头乖,在家等娘,娘带妹妹去看大夫。"
"娘,我跟你去!"小石头一骨碌爬起来,小脸上满是倔强,"我能背妹妹!"
阿禾鼻头一酸,摸了摸儿子的头。这孩子自小就懂事,阿尘走后更是处处学着大人的模样照顾妹妹。可山路崎岖,夜里又下着冻雨,她怎么忍心让孩子跟着遭罪?
"听话,"她强忍着泪意,把家里仅有的两个铜板塞进儿子手里,"要是饿了就去隔壁张奶奶家,娘很快回来。"
背上小禾苗出门时,冷风夹着雨丝劈头盖脸砸下来。山路湿滑难行,阿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好几次差点滑倒。小禾苗在她背上烧得迷迷糊糊,小手却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娘...冷..."
"不冷了,苗苗乖,很快就到了..."阿禾把女儿往背上又紧了紧,敞开的棉袄把孩子裹得严严实实,自己却任凭雨水浸透单薄的衣衫。
走到半山腰时,脚下突然一滑,阿禾重重摔在泥地里。小禾苗被惊醒,哇地哭出声来。阿禾顾不上膝盖的剧痛,连忙爬起来检查女儿有没有受伤,却发现自己的手掌被尖锐的石头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淌。
"娘流血了!"小禾苗的哭声更响了。
"没事,娘不疼。"阿禾咬着牙站起来,撕下裙摆一角草草包扎了伤口,重新背起女儿往山下走。血珠一滴滴渗过布条,在泥泞的山路上留下断断续续的红痕,像一条蜿蜒的血泪。
在镇卫生院折腾到后半夜,小禾苗的烧终于退了些。大夫开了两副草药,嘱咐要按时煎服。阿禾摸遍全身,只有看病剩下的几个铜板,连抓药的钱都不够。
"大夫,求您先把药给我吧,我过两天一定把钱送来!"她几乎要给大夫跪下。
白胡子大夫看着她怀里熟睡的孩子,叹了口气:"拿走吧,都是当娘的,不容易。"
抱着药往回走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阿禾又冷又饿,头晕得厉害,可怀里的药包沉甸甸的,像揣着全世界的希望。走到村口时,远远看见小石头瘦小的身影站在寒风里,手里紧紧攥着那两个铜板。
"娘!"看到阿禾,小石头像只受惊的小鸟扑过来,小手摸到她冰冷的衣服,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娘你怎么才回来?我以为..."
"娘这不是回来了吗?"阿禾蹲下身,把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晨雾中,一家三口的身影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吹散。
日子像磨盘一样缓慢而沉重地转动。阿禾白天去山上采药,晚上回来给孩子们缝补衣裳,还要抽空侍弄屋前那几分薄田。阿尘在时,这片地总能种出饱满的粮食,可如今落ȥŹ手里,禾苗长得稀稀拉拉,还时常被虫蛀。
那天她正在地里拔草,邻村的地主王麻子带着几个家丁耀武扬威地闯了进来。"沈氏,这地你也种不好,不如让给我王某人,"王麻子三角眼滴溜溜地转,落在阿禾身上,"只要你乖乖从了我,别说这几亩地,以后吃香的喝辣的都有你的份!"
阿禾抱着锄头挡在田埂前,像只护崽的母狼:"这是我男人的地,谁也别想抢!"
"你男人?"王麻子嗤笑一声,"早就是个死鬼了吧!我劝你识相点,不然..."
家丁们一拥而上,阿禾死死护着田埂不肯退让。混乱中不知谁推了她一把,她重重摔倒在地,额头磕在石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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