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安神香十斤 (第1/2页)
晨光斜斜地切进听雪堂,像一把薄刃,划开昨夜未散的沉寂。苏晚盘膝坐在案前,指尖在木几上轻轻一划,凉意顺着指腹爬上来,像是昨夜那道黑影留下的余温。窗外风动,檐铃轻响,叮——一声,又没了,像她那句“还债”落进深井,连个回音都沉得看不见。
可她知道,那一句话,已经砸穿了首辅府最深的地底。
崔九走了,走得干脆利落,连个背影都没留下。
但苏晚不在乎。
顾昭之,那个手握天下权柄、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男人,一定会查。
她不急。
“陈嬷嬷。”她声音不高,却像一片雪落进炭盆,屋里瞬间静得连呼吸都轻了。
“小姐?”陈嬷嬷应声进来,脚步迟疑,裙角蹭着地,像是踩在刀尖上。她总觉得,这屋里的风,比往日冷了几分。
“把我房里那几箱旧账册抄本取来。”
陈嬷嬷一愣。那些账?都是小姐嫁进顾府前,苏家管账时留下的东西,全是些绸缎、瓷器、香料的流水,早该尘封了。
可她不敢问,低头退下,脚步匆匆,像身后有鬼追。
木箱抬进来时,磕在门槛上“咚”地一响,震得地面都颤了颤。
苏晚挥手屏退下人,亲自开箱。
一股陈年纸墨混着樟脑的味儿扑面而来,她没躲,指尖直接插进泛黄的纸页里,翻得飞快,纸页簌簌作响,像蛇在草里穿行。
原主记账的本事,如今成了她最锋利的刀。
她的目光扫过一笔笔采买,最终,钉死在三行字上——
“大宁历,元启三年,七月初七,购西域安神香十斤。”
“八月初七,安神香十斤。”
“九月初七,安神香十斤。”
一月一买,雷打不动。
苏晚的唇角缓缓扬起,舌尖抵住上颚,尝到一丝铁锈味——那是恨在烧。
这香,宫里都限量,专供太后安神用。
一个权臣,为何夜夜靠它入睡?
“果然,”她指尖重重压在“安神香”三字上,留下一道白痕,“你睡不着。”
而她,就是他再也醒不来的梦。
与此同时,顾昭之的书房,烛火燃了一夜。
灯芯“噼啪”炸开一朵火星,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像藏在暗处的鬼。
他没合眼。
案上摊着两份卷宗。
一份是崔九连夜送来的密报,上面记着苏晚昨夜说的每一句话,字密如蛛网,缠得他心神不宁;另一份,是顾家尘封十五年的密档,纸页泛黄,边缘卷曲,像枯死的叶子。
逃亡路线,从破庙到渡口,分毫不差。
藏身地窖的腐木,她身上那股劣质胭脂味——掺了杏仁油的便宜货,他记得。
还有那件血衣,她用红线缝补,打结是三角形……
桩桩件件,竟和密档里写的一模一样!
最让他心口发紧的,是那道伤。
他猛地抬手,按住左肩。
那伤,每逢阴雨就钻心地疼,太医说是箭创,可他自己清楚——拔箭时,那撕肉裂骨的痛,绝不是普通箭头能造成的。
“倒钩状……”他低声念着,声音哑得像磨刀石,眼里风暴翻涌,烛光在他瞳孔里跳动。
这个秘密,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她,怎么知道的?
难道……真是她?
这念头像一道惊雷,劈得他指尖发颤,茶盏边缘留下一圈湿痕。
不,不能信。
世上巧合太多,模仿也能天衣无缝。
或许是当年救他之人的后人,得了点风声,来攀附权贵;又或许是政敌设的局,要乱他心神。
他眼神一冷,书房空气骤然凝滞,连烛火都僵了一瞬。
“崔九。”
黑影无声落地,单膝跪地,头低得看不见脸。
“主上。”
“去苏氏的陪嫁旧物里,把所有和十五年前有关的东西,全给我找来。”顾昭之声音冷得像冰,“我要亲自验。”
“是。”崔九退入阴影,像一滴水融进夜色。
听雪堂内,苏晚没闲着。
她抓了块木炭,在纸上沙沙地画。
那是一张江南布行与漕运线路图——她下一步的棋,要断李家的财路。
正凝神,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她抬头,崔九站在门口,身后小厮捧着一只红木匣子,边角磨得发亮,显然是旧物。
“顾大人让我送来。”崔九声音低哑,“说……你认得。”
苏晚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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