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桥边夕阳斜 第6章 四女争锋 (第2/2页)
辰林(谢道韫)细细品味,点头赞道:“确实好句!”
此时就连一向修养极深的比丘尼安令首都不由摇头苦笑,“得,谢家这丫头,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这是把自己刚刚点评她的话,直接照搬挪用了!”
桓灵见谢道韫(辰林)也认同自己观点,不由得意。
南康公主不由叹道,“灵儿这孩子,就是被宠坏了,虽有才气,却不通世情,被人骂了都不知道!”一旁的支妙音宽慰道:“公主,小姐还没输!灵儿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秉性良善,有赤子之心,岂会懂那些弯弯绕的心机!”这是一句话就把谢道韫(辰林)打上“心机女”的标签了!
正在此时,忽然传来一声轻笑,郗道茂提着裙摆从一株梅树后走出来,发髻上还落了几片花瓣。
“桓小姐这话,倒像是没读过‘武夫’后面那句‘赳赳武夫,公侯好仇’一般。”她走向太后,先向太后一礼,太后微笑颔首。郗道茂才转身面向桓、谢二女,“好仇者,良配也。武夫若只知挥戈,与匹夫何异?必得有‘穆如清风’的君子相济,才成得了公侯的‘干城’。”
桓灵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此时还会有人冒出来帮谢道韫(辰林)说话。
谢道韫却看向郗道茂,眼底浮出一丝赞许:“郗家妹妹这话,倒有几分意思。只是‘清风’之柔,与‘武夫’之刚,如何相济?”
郗道茂突然用团扇遮脸,露出半边脸,唯谢道韫(辰林)可见,冲谢道韫(辰林)龇牙咧嘴,无声地口吐芬芳。
辰林(谢道韫)从她的口型中分辨出,分明在说,“死丫头,叫姐姐!”
“这有何难?”郗道茂偷偷对谢道韫(辰林)用口型输出完,心情大畅,闲庭信步,娓娓道来:“诗经有云:‘柔亦不茹,刚亦不吐’,“该柔时如清风拂过,不伤草木;该刚时如利剑出鞘,不藏锋芒。就像谢小姐您,既解得出‘穆如清风’的温润,想必也懂‘王赫斯怒’的天威吧?”
谢道韫(辰林)一怔,暗道:“厉害啊,果然是与自己有大‘道’之争的女子啊,这是开始捧杀上自己了!”
这时,忽又传来一声赞叹:“好一个‘柔亦不茹,刚亦不吐’!郗家小姐这话,倒比刚才的武夫论透彻多了。”
众人回头,见一婉约少女正蹲在水渠边戏水,春雪未融,渠水冰寒,那少女的手冻得通红,却更显得少女红扑扑的脸蛋,娇俏可人。那少女插完话,见众人看过来,甩了甩双手上的水渍,缓缓站起身,一边走,一边说,“方才我在那边听着,倒想问问两位,若论《诗经》里的女子,是‘有美一人,婉如清扬’更好,还是‘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更妙?”
此时场中,正有三女交锋,她却只问‘两位’,显然是把另外一女无视,至于那一女是谁,明眼人都猜得到!
唯独桓家小姐却猜不到,她正愁没有机会施展才学,兴冲冲接话道:“自然是'邦之媛也'更好!'婉如清扬'不过是小家子气的闺阁模样,哪及得上'邦之媛'能系国安危的气度?”她说着,还得意地扫了谢道韫一眼,仿佛这话说出了她心底对“穆如清风”的不屑。
那戏水少女闻言轻笑,缓步走向太后驾前,拜道:“臣女吴郡张氏彤云,拜见太后娘娘!”。
辰林(谢道韫)这才知道此女竟然是顾夫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经常被顾夫人拿来和谢道韫对比并说教谢道韫不如张家女儿有大家闺秀之气!今日一见,果然气质不凡,温婉大方。至于《世说新语》中记载济尼对此女的评价,多少还是有些不公了!
褚太后见这少女面目可亲,举止得体,也甚为喜欢,示意免礼平身。
“桓小姐这话,怕是把‘邦之媛’的分量看轻了。“张彤云这才转身正式加入四女之争,“若只论‘系国安危’,那与赳赳武夫又有何异?'展如之人’能称‘邦之媛’,恰恰是因她既有‘婉如清扬’的灵秀,又有护持邦国的担当,刚柔相济才是真风流。”
辰林(谢道韫)闻言点头,接口道:“张家妹妹说得是。就像这梅园,若只有疏枝硬骨,便少了几分风情;若只剩暗香浮动,又缺了几分气节。刚柔相济,方得其妙。“
褚太后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又有佳词妙句,不用到正途,却拿来逞口舌之快。她哪里知道辰林(谢道韫)全是‘拿来主义’,她是沾了后世浩如烟海、锦绣璀璨诗文的光。没有谢道韫的记忆,只论才情,她一个理科生,是远远不如在场三女的,连桓灵都不如。
郗道茂素手轻摇团扇:“依我看,两种气象倒也不必分高下。就像《诗经》本就有‘’风、雅、颂’三体,既有‘’在水一方’的缠绵,也有'江汉汤汤'的雄浑。”
桓灵被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哑口无言,脸颊涨得通红,却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她攥着裙角瞪向张彤云,三女之中,也就这吴郡张氏好欺一些,嘴上却仍不服软:“横竖我还是觉得,能定国安邦的才是真本事。”这话却也没错,在她眼中,父亲一直是她的偶像,只有像她父亲那般男子,才配得她上的尊敬。
郗道茂笑得眉眼弯弯,故意凑近她耳边低语:“可桓小姐方才连‘公侯好仇’都忘了呢。”一句话戳中桓灵方才的疏漏,惹得她“哼”了一声,却再难说出什么来。
辰林(谢道韫)见桓灵这憨样,竟生不起之前的气来,反倒觉有几分可爱,温声道:“其实桓小姐的‘赳赳武夫’论,也是极好的。乱世之中,少不得铁骨铮铮的护持。只是刚不可无柔,就像箭簇再利,也需弓弦柔韧方能远射。”
张彤云跟着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平日里都是族中叔叔伯伯,哥哥弟弟,在那高谈阔论。若非太后娘娘盛意,何曾想今日咱们姐妹能聚在这梅园,如那男子般尽述心意?”
桓灵却也憨直,片刻便忘记先前的针锋相对,而是拍手笑道:“依我看,咱们也别争高下了,不如借着这夕阳梅影,各写一首与此刻景致相合的诗,才算不负这雅集。”
恰有风起,落英纷纷,飘落于众女身上。
良辰美景奈何天,谁又能想到此刻这些风华正茂、才情出众的女子,未来都会因为各自家族的利益,从而走上家族联姻之路,各自演绎时代宿命的女子悲歌,也包括自己(谢道韫),只能说各有各的不幸!
辰林(谢道韫)不由暗暗下定决心,既然老天奶开眼,让自己穿越,重活一世,那么就不仅要除掉孙恩、卢循那两个祸害,还要避免自己(谢道韫)嫁给王凝之的不幸,以及这些可爱的女孩子,又怎能不力所能及地爱之护之!
心中有了计较,便拉着三女,低头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竟是片刻间定下了四人成团,另起诗社的主意!
褚太后一直含笑聆听,此刻见四女论辩已毕,不禁由衷赞叹:“四位小姐家学渊博,锦心绣口,都是珠玉般人物啊!“她目光扫过园中众人,提声道:“我大晋朝女子都有这般才学,何况男子乎?天降鸾才,大晋当兴啊!”
众女眷尽皆跪俯,口颂:“太后仁厚,天降鸾才,大晋当兴!”
武陵王妃酝酿了半天,也没说上半句话,此刻忍不住起身,倡议道:“太后娘娘,值此盛况,臣妾提议,也不必循旧例,今日便由太后出题,四位小姐领衔,联句赋诗如何?”
褚太后大悦:“武陵王妃此言,甚合朕意,那便以‘梅’为题,先联句,后赋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