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心经 (第2/2页)
“这海棠开得漂亮,我就折了一支,想自己养。”
“给我吧,我让小厮包起来。”顾客州笑笑,伸出手。
温照影迟疑地,又看向人群,终究给了他。
她往人群外望了眼,月亮门后的廊柱空着,只有那截被折过的海棠枝,还在风里轻轻晃。
江闻铃已经走了,或许是绕到了葡萄架的另一头,或许是回了前院。
总之,那片刻的独处,像场被风吹散的梦,只在她掌心留下一点凉。
后日城门……她在心中记下,转身,再次入了像梦一般的归宁宴。
这里的人心太假,让她无法付诸真心。
马车驶进侯府大门时,顾客州把那截海棠枝递给门房。
“找个瓷瓶养着,放在书房窗台上。”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转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温照影正望着窗外。
“夫人愣着做什么?”
进了内院,青禾刚端来醒酒汤,顾客州就借着看她颈侧红疙瘩的由头,拇指在那片肌肤上稍一用力。
温照影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像只受惊的雀儿:“花园蚊虫多,有些痒。”
“明日起,陪我在书房抄佛经。”他漫不经心地收回手,目光扫过她骤然收紧的手,“正好看看屏风的画稿,画什么合适。”
明日起……温照影的心沉了沉:“多久?”
“快的话两三日,慢的话……半月也未必。”
这理由找得滴水不漏,她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好。”她低头应着。
垂眸,她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青砖上,被廊下的灯笼拉得很长,像被什么东西捆住了。
顾客州回书房时,门房正好把养着海棠枝的瓷瓶送进来。
顾客州坐在案前,指尖反复碾过花瓣上的褶皱——分明是刚折的花枝,怎会蔫得这样快?
倒像是被人攥在掌心,捂掉了生气。
他想起今早去温府前,曾听见小厮议论,说成平侯府的人在备行囊,像是要出远门。
那时他没在意,此刻却突然想起江闻铃在葡萄架下的样子,可疑得很。
他明明走在人群前面,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月亮门后?
这几步路,寻常人走得一盏茶功夫,他却像凭空移过去的。
除非,他根本没往前院走,一直在暗处盯着温照影的动向。
还有温照影递给他花枝时,指尖微微发颤,目光总往人群外瞟。
她说是折来养的,可那花枝上的倒刺还缠着几根金线,分明是从她裙角勾下来的。
寻常折花,怎会缠得这样紧?
“呵。”
顾客州低笑一声,指尖猛地攥紧花枝,倒刺扎进皮肉也没察觉。
“管家。”他扬声唤人,声音在空荡的书房里撞出回声,“后日起,锁了内院所有角门。”
管家刚进门,就被他眼里的寒意惊得一哆嗦。
“就说府里丢了东西,”顾客州把玩着案上的狼毫,笔尖在宣纸上点出个墨团,“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尤其是……夫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若是她要出去,就说我等着她研墨。告诉门房,盯紧些,别让什么阿猫阿狗,把不该带出去的东西带出去了。”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却冷极了。
顾管家瞥见他指尖的血珠滴在海棠花瓣上,红得刺目,慌忙应声退下。
顾客州将那截花枝扔进废纸篓时,听见窗外传来夜露滴落的声。
他走到窗边,望着内院卧房的方向,那里的烛火还亮着,窗纸上映出温照影低头的影。
她在做什么?
是在给江闻铃写临别信?
还是在准备什么私相授受的信物?
夜过半时,顾客州的书房还亮着灯。
案上的宣纸依旧空白,砚台里的墨却被他研得浓黑如漆。
后日城门……他几乎能想象出那场景。
温照影躲在人群里,望着江闻铃的马车远去,手里攥着不知什么信物,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怅然。
而他这个正牌夫君,只能守着空荡的侯府,看她的心跟着别人去了西北。
“不可能。”顾客州低喃着,将狼毫狠狠掷在案上。
墨汁溅在“心经”两个字上,晕得面目全非。
有些花,就算养不活,也不能让别人摘走。
有些人,就算留不住心,也得把人捆在身边。
卧房的烛火终于灭了。
顾客州站在窗前,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回案前。
他铺开新的宣纸,写下“心经”二字,笔锋凌厉,带着股压抑的狠劲。
后日城门,他倒要看看,她能不能踏出这侯府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