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1/2页)
厢房里放着炭盆取暖,火光如零星盘旋,才升起就堙灭。
谢君乘撇了一眼那通红的炭火,转眼间,眼底的冰冷已经化作浪荡笑意。他嘴里嚼着小菜,漫不经心道:“你们有这么多好玩的,早与我说……”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方才出去换装的侍女们端着各色酒盏果盆进来,脂粉香随着轻盈妖娆的脚步弥漫开。
一群富家子弟随之眼前一亮,在迷人的香味和神秘氛围中久久移不开眼。
几个侍女都带着形状不一的面具,遮挡大半张脸,明眸朱唇在这样的装扮下尤其魅惑。
谢君乘对这种别有用心的安排并没有多留意,只低头继续吃酒,任由别人先选好。
一人已经喝得脸色微红,抬起手指从左到右指过去,也看不太清,跟抓阄似的随便朝其中一个约摸看得顺眼的,朝她勾了勾手指。
“侯爷,今夜还真不一样,欲说还休的感觉最妙啊。真不看看有没有中意的么?”
“侯爷如今厉害着呢,兴许看不上外边这些……”
谢君乘正思考难道是酒力不胜从前了,总觉得有股凉飕飕的东西往身上飘过来?他顺着怂恿抬头扫一眼过去,随便指了一个:“就你吧。”
那羞答答的姑娘抬步走来。谢君乘仰头饮了杯中温酒,抬眸看过去,正要招手。
而还在等候的几人中有一个不同寻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一阵奇异的凉意好像找到出处了。
目光停留须臾,甘甜温润的酒液渐渐于齿间凝固。谢君乘宛如被一拳砸在胸口,呛起来咳得昏天黑地,咽喉和胸腔火辣无比,泪眼朦胧还死死盯着一个方向。
被选中的姑娘吓一跳,脚步一顿,就被后边冲上来的另一人抢先扑到谢君乘身边。
江澜轻拍着谢君乘的后背,用帕子替他擦拭唇边呛出来的酒液:“公子这是怎么了?慢点啊……”
声音轻柔又娇媚,又因为与往日截然不同,成了一股诡异的酥麻钻进耳朵里,谢君乘更觉怀中好像点了一把火。
其余的人本来看向被呛到的谢君乘,渐渐被江澜吸引过去。谢君乘一时说不出话,担心再让人看下去只怕会生变故,先一把将人紧紧拥进怀里,另一边手向外挥动,示意那姑娘不必过来。
有美人入怀,一群纨绔更加轻佻,时常耳鬓厮磨,不时将人拉过来亲了一口。酒意逐渐上头,又觉燥热,把衣襟扯得凌乱。
谢君乘把酒杯捏在手里半晌没动,再不敢多喝,复杂的目光在逐渐放浪的场面和面不改色的江澜之间来回游走。
江澜轻轻倚靠过来,低声道:“侯爷再这样下去,该被人看出不对劲了。”
一股幽香随着呵在耳边的气息拂过鬓发,钻进体内。比起意识到不对劲,谢君乘更快反应过来的竟是又一次觉得似曾相识。
他低头看江澜,鼻尖几乎挨着冰凉的面具,目光慢慢下移,从微微上扬的红唇,到精致的下巴,再到瘦削的脖颈。想起这瘦削的脖颈曾被他掐在手里,手指便不由自主地揉着掌心。
轻薄的纱衣刚好露出锁骨处的疤,记忆中的几个模糊画面和萦绕不去的感觉渐渐重叠。
谢君乘终于知道为何总有这样似曾见过的错觉。他倏忽一笑。
江澜就在这一刹双眸颤动。
谢君乘感觉到她要躲,本来松开的手臂用力将人箍住,学着江澜方才又轻又热的语气说:“你再躲,也不对劲了。”
“我既然来了,又怎么会躲?”
“你来做什么?”谢君乘又将人搂紧了些,双眸氤氲,“担心我在外边胡来?”
江澜扫了一眼在座的纨绔,说:“你知不知道这些什么人?”
“富贵朋友。”
“侯爷交友不慎。”
谢君乘怀中冰火两重天似的,连思考都迟钝起来,一时接不上话。
只听那边一人意味深长地看过来,大声道:“侯爷不厚道啊,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不让别人听。”
另一人说:“侯爷一眼看上的想必不一般。”他朝江澜上上下下看了几遍,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方才也看上的,让她过来坐一会儿如何?”
谢君乘这才抬眸,发现说话的人是韩国公的幼子,人称姚三公子,仗着家世自视甚高,平日轻易不去别人的宴席,难怪胆子大。
谢君乘举起酒杯,挑眉道:“你问问他们,平日到了我身边的东西,有没有人敢再看一眼?”
他明明还带着笑意,却让酒桌上的气氛陡然冷却,无人敢接话。
一人赶紧打了圆场以后,说:“方才说到哪儿来着?”
“对对,讲到咱们国子监里的‘大官’。”
气氛骤变,一群纨绔又哈哈大笑。谢君乘在笑声里沉默,先拿起搭在一旁的外衣给江澜披上,才把人松开。
在座要么是三品以上的勋贵高官子弟,享受荫监进了国子监混日子,要么是在其中已经混得肥头大耳的官员,最不缺耍人的手段。
寒门学生在长期卑躬屈膝的日子里被磨得没有棱角,最初的确略有声势,可禁不住权势的只手遮天,没几日就不敢再妄想。
有权有势的一方对风向转变尤其敏锐,既看得出来一群穷酸学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还摸清了裴嘉和韩砚也不愿多生事端的心态。
闹得人模狗样的,还是内阁的老东西派来的什么好门生,看来不过如此。
于是,二人进了国子监任职以来,要么跟没头苍蝇一般,要么被上官指派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务,还指定要当日完成,忙起来不分昼夜。
一人晃着酒杯说:“说什么首辅门生、未来栋梁,那穷酸样……哪能办什么事?从我面前走过去我都嫌晦气。”
“你就为着这点晦气,昨日才把人锁书房里关了一天?”另一人懒洋洋地说:“这天气,里边跟个冰窖一样,你真不怕姓裴的冻死?”
“‘书中自有黄金屋’啊,‘黄金屋’怎么会冷?穷地方上来的人吃得起苦头,我这是给他机会好好进修呢,他从前哪有机会对着这么多好东西?”
谢君乘磨着酒杯的指尖逐渐发白,似不经意地说:“各位可当心,人家回头参你们一本,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御史?屁都不敢放一个。”一人笑得开怀,想给谢君乘斟酒:“没人给他撑腰啊,全是他自己办事不力罢了,关咱们什么事?”
谢君乘神色忽冷,那人连忙放下酒壶,再不敢向谢君乘跟前靠近。
酒局结束时,一群公子哥都醉得不认人,由各自府上的人抬回去。小二趁着带各家侍从进来领人时送来一套衣裳,刀架脖子似的抖着手带了一套衣裳给江澜。
谢君乘等其余人悉数离去以后,一手在身后支撑,另一边的手也没闲着,指尖夹起酒杯轻点膝头,醉眼迷离地看着杯盘狼藉:“美人,不如从了我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