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小罐“茶”,约克造 (第2/2页)
弗洛拉捏着茶杯的手轻轻一抖,发出一声细不可察的轻响。她放下杯子,目光始终未曾离开亚瑟的脸:“亲爱的,我希望你能把话说清楚。”
亚瑟故作无奈地低下头,轻叹一声:“弗洛拉……不是我不愿说,是,唉……是我不想让你难过。”
“你藏着不说,我会更难过的。”弗洛拉的语气温柔,但态度却异常坚决:“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会无的放矢的人,更不是一个会轻易怀疑朋友的人。但你刚刚那句话,不像是随口说的。”
“可是,弗洛拉……”
“别可是了,就当是为了我好。亲爱的,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
亚瑟沉默了一瞬,仿佛在做出最艰难的抉择,看他那副表情,当初他在伦敦塔下吃枪子都没表现的这么痛苦过。
亚瑟最终缓缓点了点头:“我最近确实隐约听到了一些……并不愉快的传闻。”
他的语调压得很低,仿佛说得太大声就会招来什么不必要的尴尬似的:“不是出现在报纸上,也不是来自肯辛顿宫的正式信源,而是一些在白厅和宫廷之间奔走的小人物,那些善于捕风捉影的耳目。我听他们低声议论了些,关于你和康罗伊之间相处得……有些……太过亲近的……揣测。”
弗洛拉的脸色倏然一变。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整个人的情绪像是被点燃了一般,茶杯几乎要从指尖滑落。
“你信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淡淡的伤感:“你怀疑我?”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亚瑟,仿佛是在等待一个能够洗刷一切的解释。
但亚瑟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
结果这沉默反倒让弗洛拉怔住了。
她先是愤怒,然后慢慢转向复杂,委屈、自省和隐约期待的情绪在她的心中交错翻滚。
弗洛拉垂下眼帘,侧过头去,纤长的睫毛掩盖住眼里的湿意,像是在极力压住内心的不安与动摇。
过了片刻,她低声问道:“亚瑟,你真的以为……我会和那样的人,和一个有妇之夫有着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怒气,反倒多出几分克制与苦涩:“我承认,我曾经在公爵夫人和康罗伊面前,说过一些支持他们的话。但那是因为……因为我的职责所在,为了保护肯辛顿宫的宁静,可以让公主殿下不受那些不怀好意之人的攻击。可是,可是我……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对康罗伊,有过哪怕一丝半点的男女之情!”
她抬起头,眼睛泛红,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不是个轻浮的女人,也不是会为了自己的前程就攀附权势的那种人。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亚瑟。”
她咬了咬唇,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滑落:“我……我如果真的有心依附哪位先生……那我早就表露得再明显不过了。”
虚情假意总是敌不过坦荡的真心。
纵然是苏格兰场的一级演员的精湛演技,也敌不过弗洛拉·黑斯廷斯小姐真情流露的神来之笔。
弄巧成拙的亚瑟被她弄得一时大脑宕机,毕竟他又不是迪斯雷利、大仲马那样的情场高手,脑袋里没有类似情况的应急预案,也没有处理此类情况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样随机应变。
他只得尴尬伸手从兜里摸出一条干净的手帕,轻轻递到弗洛拉面前。
“对不起,弗洛拉。”他低声道,语气里少有地带着几分真切的歉意:“我不该那么说的。更不该,在没有真正弄明白事情之前,就拿那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来怀疑你。我明知道,就算整个伦敦都在议论,我也该是第一个站出来否定他们的那个人。”
弗洛拉没有急着去接那条手帕,而是先抬起眼来,睨了亚瑟一眼,那眼神里藏着一点嗔怪、一点娇怯,还有一点不轻不重的责备。
“你这算是承认错了?”她轻轻地抽了抽鼻子,声音还有些哽咽,嘴角却带着笑意:“亚瑟·黑斯廷斯爵士,也会向人道歉?”
亚瑟笑了笑,轻声回应:“我向来只对值得的人低头。”
这句话一出口,弗洛拉的脸上顿时泛起一抹绯红。
她轻轻地抽过亚瑟递来的手帕,先是将脸颊的泪痕轻轻擦了擦,随后转过身去,趁机遮掩住自己那突如其来的羞涩神情,低头笑了一下。
那笑声很轻,却仿佛把屋内凝固的空气都吹散了。
片刻之后,她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似的,小声地开口道:“不过……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之前确实对康罗伊爵士太过宽容了一些,我知道康罗伊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并不是不知道他的野心,也不是完全信任他的。但……我承认,我的确曾有意无意间在他面前袒护过他,为他说了几句话。可那并不是因为我对他有什么别的情感。”
弗洛拉顿了一下:“也许,是因为我身为一个独身女子,我从小受的都是‘以秩序为美德’的教育……而康罗伊对秩序的把控,至少在表面上,是让人觉得安心的。他办事干练,说话得体,这些年来,他对公爵夫人那么忠心,替她做了那么多事。虽然其中也有一些未能尽力的地方,但总得来说,他对肯辛顿宫的贡献,是值得肯定。如果没有康罗伊,就没有肯辛顿体系,公主殿下的社会声誉也不会像如今这么好,她的王位继承也不会像是现在这么稳当。”
说到这里,她抬眸望向亚瑟,红着脸道歉:“不过,我的确不该和他走得太近。哪怕是出于职责,哪怕是出于对稳定的追求,也不该让别人有机会那样揣测我。我不该在毫无顾忌的情况下,对他表达那么多支持的。我是个未婚的小姐,他是个已婚的绅士……就算我心里再清楚自己没有非分之想,可落在旁人看起来,就……很容易误会。”
她声音随之低了下去:“从前我还不是很注意这一点,但是最近我自己也发觉了,我现在每天回房,心里总要惦记着,今天我干了什么事,又被谁看见了,后面会不会传出什么。我也曾经注意到,好像有人在故意散布一些对我不利的谣言……可我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也不敢和任何人谈论这些。直到今天,直到你提起来,我才发现原来这些话早就传得……这么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