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之四杏园雅集 (第1/2页)
杏园雅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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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士奇巳牌时分从宫中出来,两个苍头在大明门外相迎,请杨阁老乘车去杏园雅集。士奇道:“我还未脱公服,换一身衣才去。”一个老苍头笑说:“老拙不才,也曾听说唐宋时名士雅集,都是身着公服,宋人的名画里也是这样画的。”士奇问道:“你家主人请的其他几位大官人也是身着公服麽?”那个苍头道:“禀报阁老,他们也是身着公服,已经接走了。”士奇问道:“请了些甚麽人?”老苍头细报姓名。士奇打消换衣的念头,径自登上马车。
马车来到一幢青瓦白墙的大宅前,大门洞开,两旁站着一队小厮。两个小厮扶着士奇下车,引着他进入大门,转过照壁,穿过几间堂屋,又过了一段超手游廊,看见一带青瓦白墙,进入月形门,绕过一座阁子和几座假山,前面是一处大花园。榆树下有两张紫檀罗汉床,后面立着大理石花梨木屏风,旁边有数张花梨木官帽椅和几只紫檀坐墩。罗汉床上的小桌摆着围棋盘。花园中间摆着两张大案,两旁有四张紫檀小画案,一张古琴桌,两张小几上放着铜香炉,里面袅袅浮出异香。稍远处侍立着十二名青衣小厮。两张大案中间摆着许多宋版古书,一端有茶盏和酒壶酒盏,另一端堆着十几轴书画;十几只青花碟中摆满松子、干杮、干葡萄、龙眼、花生、红枣等果品;瓷胎掐丝珐琅花卉纹盘中堆着炙牛肉片、碎切羊肉、烧肉等酒食。刘观、吕震、杨荣、黄淮以及赵伦等四名御史身着各色官服,坐在大案前。杨荣、黄淮同观一册古书,赵伦等御史在挥毫作字,一个小厮用竹竿撑着一轴古画,刘观扶须细看,吕震拄着手杖,在鉴赏那一张古琴。沈文度见杨士奇来了,连忙前来拱手作揖相迎,说道:“在下沈文度见过杨阁老大人。”士奇道:“沈大官人,我如何成了阁老?”沈文度道:“京城的人都称大官人为阁老哩。”刘观等人见杨士奇来了,都起身相见。刘观问道:“你们说甚麽话来着?”士奇道:“沈大官人称我为阁老,实不大妥。”刘观道:“这有何不妥,东里先生年过六旬,如何不是阁老?”士奇道:“唐人称久在中书舍人位的人为阁老,宋人称宰相为阁老。皇明祖制不得设丞相,我岂敢当阁老二字!”刘观笑道:“这话就见外了,其间道理还用多说麽?”沈文度道:“杨大人过谦了,请入座。”一时园中主客笑语声喧,十分热闹。
沈文度道:“先用些酒饭。下午再接着谈诗论文,吃茶品画。”小厮们上前收拾案面,擦拭之后,紫檀案面发出深沉的光泽。一队小厮和使女们捧着菜肴,鱼贯而入。第一碟山珍海味杂烩,第二碟清蒸酱汁熊掌,第三碟烧笋鹅鸡,第四碟烧青葱鳜鱼,第五碟爆炒羊肚,第六碟全鸡醢汤,第七碟炙羊肉,第八道熝羊蒸卷,第九道糟蟹,第十道八宝攒汤……转眼间桌上摆满十几碟菜肴,香气喷鼻;其后又上几碟枣泥卷、猪肉包、糊油蒸饼、牛乳软饼。刘观欢喜道:“真是太丰盛了,这这这……这如何吃得了哩。”杨士奇听了沈文度报菜名,好像只有神仙怪异传里才有这样的盛馔,心想皇帝留膳也不曾有这样好的菜,御厨不过是鸡肉鱼肉牛羊肉,烹调多用燔炙,只是味厚而已。他想起当年读《诗经》,有一篇序言写得分明——“在位贪鄙,无功而受禄,君子不得进仕尔。”自己虽不是进士而进仕,却身兼大学士与尚书两职,差不多位极人臣,无功而受禄,白吃人家的酒饭,便是嘴馋;转念自己已经入了席,退席亦失宜,何况口里早就湿润了。今日四更时分为了赶早朝,胡乱吃了一张汤饼,腹中早就咕咕地在抱怨,于是暗劝自己这回由着他调摆,下次决不为例。
杨荣见着眼前的佳肴,眼神发怔,并非不曾吃过这样的盛馔,而是吃人家的白食。他心虚道:“沈大官人靡费了,不要再上了,不要再上了。”沈文度微笑着,端着酒杯,向官人们敬酒,说道:“几道寻常菜肴而已,不成敬意。容在下去厨房看一下,催促快些上菜,少间便来,失陪了。”
沈文度并未去厨房,却来到园外的阁楼,楼上也设有一桌,宴请了京城张记海味、胡记南纸、李记丝绸等八个大财主。文度道:“适才几个故人在园中雅集,不曾奉陪,十分抱愧。”几个大财主连声道“我们都是老熟人了,你忙便是。”文度埋怨一句道:“今日风和景明,如何不将湘帘卷起?”两个小厮会意,连忙拉开竹帘。胡记店主老眼昏花,问道:“园子里都是些甚麽人哩?”文度道:“都是当年在南京的旧识。”李记店主惊呼道:“啊也,他们如何都身着朝服,莫不都是做官的?”张记店主眼明,窥探好一会,吐舌道:“这可了不得,御史台刘台长你都请来了,就差没请皇上来。”话未说完,李记店主又一声惊呼,问道:“哎哟,中间那位有些面善……是是是……像是杨阁老?你连他老人家都请来了?了不得,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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