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画上几只鸡,这就是鸡缸杯 (第1/2页)
满堂俱静,鸦雀无声。
会场里安静到了诡异的程度。
百多双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的盯着台上,盯着那张年轻的脸。同时,脑海中涌现出各种各样的念头:
两个月的时间,找到一座距今七八百年,总面积数百亩的古瓷窑址,并论证其工艺来源、技术特征,及历史价值?
像是天方夜谭,别说两个月,给你两年够不够?
但换成林思成,真的够。
数一数,从三月初到运城,到七月初结束,林思成带着田杰和高章义找到了几处窑址?
从大到小,从新石器时期到清代,整整五座。
同时,他还带着黄智峰和秦涛,将河津白瓷、刻花瓷、陶瓷枕的工艺起源、流布范围、技术关联研究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平均一下,每一处遗址,每一种工艺,他又用了多久?
一个月都不到。
再者,霍州窑并不像河津窑,历史上没有任何记载,地表没有任何遗迹留存,之前没有过任何发现。
从元到明,不止一本史料中出现过霍器、霍州彭窑的记载,何况七十年代国家文物局和故宫的专家团队还进行过系统性的勘察。
有这么多的线索和资料,有足够的残器标样,给林思成,两个月绰绰有余。
似是心有灵犀,郑铭和蒋承应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了四个字:原来如此?
怪不得最后在固镇勘探北涧遗址,发现遗址面积不大,残器留存极少的时候,林思成风轻云淡,波澜不惊。
更怪不得,他们两个卸磨杀驴,违背约定,将林思成踢出局的时候,林思成那么淡然。
原来那个时候,林思成就已经知道:没有了河津窑,还有霍州窑。
他想要继续往下研究,有的是标样,缺标样的不过是河津和运城罢了。
正好顺水推舟,解除约定,放开手脚。之后不管有什么发现,取得什么成果,都和运城、和河津没关系。
两人也终于知道:林思成为什么能进指导组。
河津的五处遗址全是他发现的,霍州窑也是他复查的,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些遗址的情况。
站在国家文物局的立场上:既然有捷径能走,没必要没苦硬吃。将林思成招进指导组,是不是就能绕开好多弯路?
站在林思成的立场上,他为什么非要进专家组?
换位思考,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再看林思成,郑铭和蒋承应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评价:这心计,这城府,这能耐,这执行力……你才几岁?
但这只是其次,重点在于:林思成同时发现了两处遗址。
同一年代:同为宋金时期。同样的工艺:都继承自宋代湖田窑影青瓷。
但霍州窑的面积是河津窑的五六倍,同时覆盖金、元、明三代贡瓷体系,河津窑却只是疑似。
再站在国家文物局的角度:哪个更重要,哪个影响力更大?
既便不分彼此,但原本一碗肉一个人吃,但现在却要两个人分着吃。关键的是,分肉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之前辛辛苦苦做好肉,却被他们打跑的厨子?
一想起与郑副局长商量怎么毁约,怎么把林思成撵走的那些情景,蒋承应就后悔的想吐血: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了自个的脚。
但谁他妈能早知道?
与之相比,郑铭的感觉要稍好一点。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殊途同归,肉烂了在锅里。
多了一个霍州窑,虽然导致河津窑的价值和影响力打了个好几个折扣。但体外损失体内补:
虽然没达到御瓷的程度,但在元、明两代,霍州也算得上官窑,影响力只多不少。
再者不管是河津窑,还是霍州窑,都是山西的遗址。不论是哪个代表性强一点,价值高一点,都不影响扩大本省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说直白一点:只要发掘,只要研究,就绕不开省文物局,该有的荣誉都会有。
不然还能长翅膀飞出去?
正思忖间,林思成站起身:
“为了便于领导们了解的更直观,也为了让各单位清楚的了解此次考古工作的计划与方案,我现在将截止目前取得的一些研究进展、成果,简单的阐述一下……”
说着,林思成从包里拿出一枚U盘交给工作人员。同时,两位司秘书给主席台上的每位挨个发文件。
随即,屏幕上出现PPT文件:北宋景德镇湖田窑影青瓷工艺技术流布与演变。暨宋、元、明、清时期,薄胎瓷在宫廷贡瓷体系中的代表性与影响力。
看着资料上硕大而又引目的标题,郑铭眉头微皱:河津瓷就河津瓷,或者标霍州瓷也行,老提景德镇和湖田窑干什么?
还把标题起这么大?
林思成应该是故意的……不对,完全可以把“应该”取掉。
他气自己和蒋承应背信弃义,卸磨杀驴,所以拐着弯的报复。
但无所谓,你再怎么强调景德镇,影青瓷,但宋代后工艺失传是不争的事实。想继续研究和论证工艺流布和演变,那就必然绕不开河津瓷和霍州瓷。
想到这里,郑铭扯了扯嘴角,锁住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他正想着要不要安慰一下蒋承应,会场里“嗡”的一下。
像是捅了密蜂窝,上百道声音乍然而发,又汇聚到一起。吵闹、嘈杂、混乱不清。
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屏幕,脸上满是震惊、怀疑,不可思议。
郑铭愣了一下,猛的回过头。
没错,还是那个标题:宋代湖田窑影青瓷。但之下,多了好多子标题:
官窑体系演变:宋代景德镇湖田窑影青瓷(卵白玉瓷)——元代卵白釉(景德镇御窑)、明代永乐甜白釉(景德镇御窑)——成化蛋壳器(景德镇御窑)——成化斗彩(景德镇御窑)——青花釉里红(景德镇御窑)——清代脱胎器。
民窑体系:一、宋代湖田窑影青瓷——宋末金代河津窑细白瓷。覆盖年代:金代。流布范围:晋南。
二、宋代湖田窑影青瓷——金代霍州窑薄胎瓷——元代薄胎器(部瓷)——明代藩王府刻花瓷。覆盖年代:金、元、明。流布范围:山西及西北。
三,明代永乐甜白釉——德化窑白瓷。覆盖年代:明、清。流布范围:全国、亚洲、欧洲……
“轰~”
郑铭感觉脑子里像是炸了一下,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脑门。
再是外行,也知道甜白釉、斗彩、青花釉里红是什么东西。再是门外汉也能看明白,这上面是什么意思。
何况,他还是半个专家。
这些贡瓷、御器的烧造工艺,全都源自于湖田窑影青瓷。也就是林思成孜孜不倦,念念不忘的卵白玉。
但整个官窑传承体系和流布过程中,压根就没河津窑的影子。甚至于在民窑体系中,也是垫底的那一个。
霍州瓷稍好点,在元代短暂的进入过官窑体系,且在明代专烧王府用瓷。
但在那么多的御窑,那么多的名瓷面前,影响力几乎忽略不计。
不信?
也别和什么甜白釉、斗彩比,就比德化白。三种瓷器各拿一件,到收藏圈子里里问问。
德化白:这个厉害,明清两代民窑白釉瓷巅峰。
霍州瓷:唏,好像有点印象。
河津瓷:这什么玩意?
一分钟之前自己都还在想:想要继续研究影青瓷,必然绕不开河津瓷,霍州瓷。但眨眼的功夫,脸就被打的啪啪响?
要还不信,再各拿一件,再到考古和学术圈子里问问:除非专家脑子被驴踢肿了,才放着御瓷和德化白不研究,转而研究没半点知名度的河津瓷、霍州瓷。
所以,真就他娘的长翅膀飞走了?
但谁能想到,影青瓷的流布这么广,继承工艺的名瓷这么多,技术演变能达到这么高的高度?
与之相比,蒋承应既不惊,也不疑,好像要镇定一点,淡然一点。
但没人知道,他已经断了念想,彻底死了心。
如果没有这么多的御瓷、官窑,也没有德化白和霍州窑,河津窑的发现绝对足以轰动考古界,闻名全国:金、元时期,北方唯一一座细白瓷生产中心。
正如林思成当初说的:蒋市长,你放心,中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跑不了。
既便多一个霍州窑,影响力降低一半……哦不,可能还要多一点:降到四成。但与霍州窑并列十大考古新发现,肯定没有问题。依旧可以让河津、让运城的名字家喻户晓。
而现在,这两座窑列入新发现什么的肯定板上钉钉,因为影响力比之前大了十倍还多。
但问题是,来分好处的对手强大了一百倍都不止,而且一家比一家的名气大。
打个比方:舞台上有十盏射灯,观众是关注亮的刺眼的那八盏多一些,还是关注暗的几乎看不见的那两盏多一些?
别说关注了,找都找不到……
看他一动不动,脸色木然,郑铭压低声音:“没关系,至少河津窑还是省内第一!”
省内第一?
呵,郑局长,你把霍州窑排哪?
郑铭后知后觉,知道自己话说的不恰当,又想了想:“至少有霍州窑为依托,标样足够用。咱们多下点功夫复原出影青瓷的工艺,影响力低不到哪。”
蒋承应精神一振:对啊,复原工艺?
既然这么多的名瓷,御器都源自影青瓷,如果把工艺复原出来,是不是直接就可以给河津瓷贴上“卵白玉”的标签?
只要速度够快,和景德镇抢一下这几种名瓷的继承关系,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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