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尔辈武夫,无君无父,不忠不义! (第1/2页)
灵州城往南,六七十里。
绵延几里地的车队,走得很慢,每一辆车驾上,好似都装得满满当当,沉重非常。
苏武打马走在最头前,一身甲胄与旁人无异,铁兜鍪被夹在腋下之处,抬头左右去看,灵州已然就要到了……
党项人再不来,这一场战争的节奏,只怕会越拖越久。
游骑不断在回,四面八方而回,每一队回来的游骑,都会第一时间到得苏武的面前来禀报。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身后队伍里,许多军汉,已经在车驾内闷了好几日,若非是苏帅之命,乃至苏帅许诺的重赏,这些军汉只怕早已闹起来了。
不能开窗,不能露脸,乃至连宿夜都不能下车,闷罐一般的车驾内,早已是臭气熏天,这么闷下去,是个人也受不了……
却是莫名之间,苏帅之命,就是这么坚持了好几天,更也还是苏帅话语,说只要受得这番苦,便可灭亡党项……
这句话,对于鄜延环庆之兵而言,就是有那么一种莫名的魔力,让人能在无比烦躁之中,依旧坚持躲在闷罐里不出来。
随在苏武身边的,是老将刘延庆,他皱着眉头,也与苏武一样眼神四处去远眺……
不免也有话语:“苏帅,许是党项已经知道女真入燕云了,所以打定了心思,一想想着把战事拖沓下去,便是知道咱们官家的圣旨就要到了。”
苏武也怀疑是这么回事,党项兴许真已经得到了女真入燕云的消息,也得到了女真的某种承诺。
却是也说:“女真往西来,再怎么也要过沙漠,沙漠南北之路,各有千余骑在明暗埋伏,若是这般,消息还是能快速过来,那便是天意如此!”
没有什么事是万无一失的,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也看这天意,看这运气,到底在哪一边……
刘延庆便也来说:“倒也不知燕云战事如何了……”
这话是担忧,燕云毕竟新归,人心不定,军将与士卒的能力,不难想象……
苏武自也还没有消息,但他明知道事情可能的走向,却还是来说:“放心,燕云之兵许不堪用,但河北之兵,还是有几分战力的,二十万河北之兵,当是不差,事情不至于如何恶化!”
刘延庆也点头来:“当是如此,只要燕云河北能顶住一些时日,党项一灭,对于女真之战略,自是大好!还是苏帅谋得好!”
苏武点点头,不多言。
刘延庆接着又道:“苏帅,若是此番党项骑兵不来,我是否带着人便赶回去?”
刘延庆担忧极多,显然此番一来,后方城池堡寨,防务皆空,许多堡寨守军只有三四十人了……
一旦让党项人察觉到了这一点,那骑兵可就不会留在这里了,自当快出,前去突袭。
当面苏帅,这场豪赌,着实是大。
却是苏武摇摇头来:“若是就这么到得灵州,党项人还是不来,那就不回了,一并围城而攻!”
“嗯?”刘延庆大惊。
苏武直白来言:“容不得拖沓了,当速战速决,即便教他们知晓咱们后方空虚,他要环州也好,要延州也罢,不去管他了,失了环庆鄜延,我大宋还在,他们失了兴庆府,西夏就亡!”
刘延庆闻言在思,思索片刻,说道:“苏帅赌的是胆气啊?”
苏武却摇头:“不赌胆气,不是赌!”
苏武之言,那是他心底之想,实在无奈,那就真只能豁出去了,他虽然不急汴京,但他急着要去大同入燕云,要去堵住盆满钵满的女真之退路,要去救那些被女真掳掠的河北百姓。
若是这件事做不到,一来苏武本就不多的良心,实在难安。二来,女真如果就这么安然而回,必然势力大涨,往后更是难以解决之大敌。
三来,燕云里那点破事,张觉之事,人心之事,他必须去把人心收回来,若是收不回来,离心离德,往后也是难上加难。
四来,苏武要真正建立一场大功,用这大功去与那汴京城里的天子做个对比,且看天下人心,天命在谁?
所以,苏武其实很急,内心里急得不行,如果党项骑兵不来,那就只能豁出去了。
倾尽所有,用人命去填,填那高墙,搏那党项铁骑。
且看那骑兵去环庆去鄜延,打破城池又如何?
箭在弦上,换家?围魏救赵?环庆鄜延不代表“家”,兴庆府却真是家。
莫道是苏武心中冷血无情,不顾鄜延环庆的百姓生死,其实不然,越是这么去打算,越是这么笃定去做,就越能避免这件事的发生。
还是勇敢者的游戏,苏武只要敢换,党项人自就不敢换了,反而可以使环庆鄜延安然无恙。
这才是真正的强者心态!
这也来自一个伟人的教导!
刘延庆却还在思,思来想去几番,似乎想通了不少,一语来说:“许是苏帅想得更多更远!”
“大国之势,便要有以势压人之念!”苏武点头一语,说出其中道理。
刘延庆其实也有伤感,便是知道,真若这么豁出去了,也不知多少大好男儿的命,要填在这高墙之下,要填在那马蹄之下。
他其实……舍不得……
但苏武何尝又舍得?但凡苏武舍得,也不至于这么操作那么操作,早就开始攻城了……
整个国家,就这么点宝贝疙瘩了,一点都不剩,全赌在这里,但凡还有办法,苏武都不至于如此去做。
也是这党项西夏,着实坚韧,苏武若不这么一把全梭哈,想灭党项?那着实是痴人说梦。
脚步在走,已然无奈了。
苏武已然心中在决断,看来真是要一把赌上去了。
刘延庆伤悲的情绪也还在,微微低头,转头去看那些大好男儿,内心里叹息连连……
慈不掌兵,慈不掌兵啊!
远方又回来一队游骑,苏武显然已经失望了太多次,并不激动。
刘延庆也是看了几眼,也不多看,也知道,再来倒也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了,苏帅都已经决断了,要用无数的人命去填……
两人各自带着难以言说的情绪,坐在马背上慢慢往前走。
那队游骑越来越近,马速飞快,近到几十步,已然大喊:“来了来了,党项骑来了!”
苏武猛然一抬头:“什么?”
刘延庆更是心下一停,也是大喊:“什么来了?”
“党项骑,党项骑来了,东北边,东北边,来了来了!”游骑似也喊得激动无比。
苏武座下,马匹本就走得慢,却是苏武猛然一拉缰绳,把踏雪乌骓拉的吃痛非常,脚步左右打转,便也停在当场。
苏武听清楚了,甚至来不及惊喜,哪怕这惊喜来得这么突然,却还不是可以喜悦的时候,只管大喊:“快,前队止步,后队向前聚拢,聚起来,围车驾,围车驾!”
应对是要有的,把车驾围起来,围成营寨,但戏码也还要有,不能围实了,要围出个来不及的模样,要留出入口,也要留个出口。
要是那慌乱模样,要让党项骑兵飞快赶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来得正是时候,要让党项骑兵看准时机,冲杀就起!
这还是个精细操作。
但诸般军将,心知肚明,作战会议开了许多次,苏帅事无巨细有交代,便是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霎时间,便是一片忙碌,乃至看着也慌乱非常,有部曲已然把车驾排列得极好,有些部曲,车驾沉重,拖得慢慢吞吞……
那党项之骑,轰鸣之声,激荡寰宇,大地跟着颤抖连连……
如此突袭,要的就是个快,越快越好。
数万马匹,轮换飞奔,从东北方向而来,更也还是那排山倒海……
排山倒海之中,带着是党项骑士们的血海深仇!
说战争,从来都伴随着血海深仇!
宋人对党项,岂不也是血海深仇,此番,正是了结的时候。
刘正彦目光已然泛红,昔日刘法之败,奔逃不及而亡,就亡在这些飞奔的党项骑兵手上。
“苏帅!”刘正彦的热血在涌,看到的是东北方向那滚滚的烟尘,便喊一语。
“嗯?”苏武回应。
真问刘正彦何事?
刘正彦其实没事,他就是忍不住这么喊了一语,许是他内心的躁动,许是他喊完心中会安定。
见刘正彦没说什么话,苏武军令就来:“骑兵往西南去,先往车驾背面去……”
“得令!”刘正彦大喊。
武松也大喊:“得令!”
鲁达也是沉沉一语:“得令!”
众将皆动,各部也动。
所有人都在动,不免也是烟尘大作,这般烟尘大作,更好似给敌骑指明了方向,远远而来,自也来得更准更快!
好似片刻,党项之骑,已然就到视线之内。
萧合达视野之中,出现的正是那半成不成的车驾营寨,是那四处还在忙碌的宋军士卒……
没有什么话语,此来,也是死战,时机正好,军心正盛,马步正急,也容不得什么命令,只管往前去冲!
两万多骑,铁鹞子在前,轻骑在后,入阵去!
嗷嗷叫的是党项军汉,喊杀四起,喊得撕心裂肺,仇怨太大,大到只有鲜血才是开解。
弓弦已松,箭矢已发!
那边慌乱的宋军,忽然也开始呼喊无数,大小军将,一个个急得焦头烂额。
“快,快下车,你们都快下车!快出来!”
“把拒马搬出来,快,快搬!”
“这边一排,摆上去,摆上去!摆上去啊!!!!”
“快摆!!!快!!!”
“搬,快搬啊!!”
军将急迫的呼喊,好似要把喉咙里的肺都一并呼喊出来。
“不必平直整齐,满地放就是,往前放往前放,那边还有缺口,不必整齐,不必整齐……”
“快快快!”
“再快!”
满场,到处之听得一个“快”字。
车驾里藏着的人,车驾里装着的拒马,乃至,许多物品,压根就不是拒马,谁家的桌子,谁家的椅子,谁家的破木门……
诸般家具,应有尽有,乃至还有屠夫的条案,商家的柜台货架……
只管满地去扔!
一个个士卒从车驾里出来,与这些杂物混在一起,战阵不整,却又紧密……
来了,来了来了,党项人入阵来!
一切,再一次毫无仪式感,也由不得什么思索,来不及什么动员,说战就战,说打就打。
杀起来了!
被披甲健马撞飞出去的宋军士卒,甚至还来不及想点什么说点什么,就已然被马蹄踩踏如泥!
西夏铁鹞子,具装甲骑,多少年了,依旧如此精悍善战,拢共不过三千,却是千年留名!
入阵而来,当真悍勇无当,人力又岂能阻挡?杀入人群之中,不外乎利刃裁纸。
昔日五路伐夏,近年刘法来征,从来就拿这彪铁骑毫无办法,避之唯恐不及。
今日,又来!
依旧锐利无当!
远远只看得那披甲的怪物冲来,宋军阵中,许多军汉已然脚步起了动作,那是一种极度的不安。
许不少人,以往就见过铁鹞子的这般冲击,或者,有人就在这般冲击之下侥幸才捡得一条命回。
宋军之军将,撕心裂肺在喊:“不要乱,不要乱,挺枪站定,站定!!!!”
呼喊连连,似也真有用,不安的军汉们,似乎真站定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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