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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478章 番外一 叔嫂: 兵不厌诈

第一卷 第478章 番外一 叔嫂: 兵不厌诈 (第2/2页)

她温柔的说话,“季叔,回雁门吧。”
  
  罢了。
  
  罢了。
  
  回雁门吧。
  
  这一握,晋阳的叛乱卷甲韬戈。
  
  可出了殿门回头,再看她一人枯坐拭泪,我心如刀刺。
  
  再见又是什么时候呢。
  
  是哪一日,哪一年?
  
  还是从此再不能相见?
  
  不知。
  
  她笑着望我,“季叔,去吧。”
  
  出了门,来了个小黄门,说天冷雪大,安北侯随奴家来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也好,我风尘仆仆地来,还没有饮酒驱寒。再逗留片刻,便也能离她再近片刻。
  
  我跟着小黄门进了大明台后殿。
  
  后殿悬着许多飘荡的白练,影影绰绰的,不知有多少。
  
  进了殿,我穿过白练往前走。
  
  我的战靴还沾着殿外的积雪,因而把这后殿的白玉砖踩出咯吱的响。
  
  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椁停在榻旁,我在这棺椁一旁看见了两个人。
  
  一人年长,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的君王裘冕,威严赫赫,坐于软榻。
  
  一人年轻,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身的东宫冕服,金相玉质,一旁侍立。
  
  我心中惊疑不定,顷刻间就被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是谁。
  
  是晋昭王和他的太子。
  
  王兄竟没有死?
  
  还是我见了鬼?
  
  十二毓冕珠在他面前垂着,隔着这十余步的距离,我看不见他的神色。
  
  他说,“伯辅,过来。”
  
  还是从前的声腔,开口时也是从前的恩威难测。
  
  我迟疑着,“王兄?”
  
  他就坐在软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什么也不说,但他从来也不曾像此刻一样如此严厉地望着我。
  
  他的王冕前后各十二毓,每冕共十二珠。
  
  前头的一百四十四颗毓珠于面前晃动,映出十分骇人的阴影来。
  
  君王的赫赫威严在此刻淋漓尽致,我在这样的目光下,气焰一下就矮去了五六分。
  
  在他面前,我好似又成了二十出头的年纪在他身边侍奉的那个谢伯辅。
  
  “上前。”
  
  他的声音不高,可我听着那样的声音仍旧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隔着七八步,我停了下来。
  
  “上前。”
  
  隔着两三步,复停了下来。
  
  “上前。”
  
  他仍旧这样说。
  
  我心头跳着,大步上前。
  
  罢!
  
  我要掀开他的冕冠,试试真假!
  
  晋宫的白缟与大雪交织,与天地融为一色。
  
  昭王驾崩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各路诸侯与将军都已在赶来晋阳的路上,天下诸国都知道一代雄主晋昭王已经落了幕。
  
  该反叛的必会反叛,该攻伐的也必借晋国内乱大举攻伐。
  
  列国被强晋压制十七年,不敢越晋国边关一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难不成,还会是假的。
  
  若是假的,王兄又图了什么。
  
  王兄是英主,我知道。
  
  他还从中山君处学来了人皮面具制作之法,焉知眼前的不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假王兄!
  
  惠王四年九月她被中山君带进太行,不就是带了王兄的面具,才以假乱真,连她和赵媪都骗了过去。
  
  有了这门技术,只需寻一个身形相仿的,造假并非难事。
  
  华音宫的“赵国夫人”一装就是十七年。
  
  旁人也许参不透,我还能不知道么?
  
  想要以假乱真,我可没有那么好糊弄。
  
  王兄必定已经驾崩了。
  
  我若是王兄,便神不知鬼不觉地造假,如此大费周章,引得天下侧目,蠢蠢欲动,这对晋国有什么好处?
  
  我心确凿,这必是个假的。
  
  我大步上前,伸手去掀他的冠冕,掀开那象征着这天底下最高权威的十二串冕珠。
  
  凉森森的白玉珠子由朱红的丝线串联着,在我手中划出清凉惊动的声响。
  
  然。
  
  然坐上那人兀然起身,扬起手来,一巴掌将我扇去了一旁。
  
  掌风凌厉,我措手未及。
  
  谢砚忙去搀扶他的父亲,将那也要歪倒的人扶正了,“父王息怒!”
  
  我跟在王兄身边多年,熟知他的脾性,他的风格,他的温度,这一巴掌劈头盖脸地扇过来,我便知道是他。
  
  假冒者必定心虚,拿不出这天生帝王的气势。
  
  他的手,是极好看的手,轻易不动手出剑。
  
  他从前是姬氏的大公子,是嫡长子,是晋国的大宗,是注定要承袭王位,握笔朱批的人,天生不必动刀,因而他的掌心没有老茧。
  
  她喜欢那双手,我常见她不经意间也会望着那双流玉一样的手瞧。
  
  因而。
  
  王兄没有驾崩。
  
  他诈我。
  
  我不该忘了,魏惠王三年,他在邶宫就曾诈死一回,诈出了装傻充愣的小惠王,诈出了野心勃勃的长平武安,也诈出了潜在身边多年的千机门细作周子胥。
  
  兵者,诡道啊。
  
  王兄这一招,百试不爽,我拿什么与他比。
  
  他依旧命我,“上前。”
  
  这悬了一殿的白练随着灌进殿的寒风鼓荡,我的余光能瞧见白练之后影影绰绰的兵甲。
  
  黑色的玄甲映着白练的光,锋利的刀已经掩不住,几乎要在死士的鞘中开始嗡嗡作响了。
  
  大明台的后殿藏满了甲士。
  
  谁要造反,谁被请进了这后殿来,谁就得死。
  
  我心中骇然。
  
  知是死罪。
  
  无诏带兵回王城,是死罪。
  
  觊觎王后,亦是死罪。
  
  冒犯天颜,更是死罪。
  
  这一遭回王城,我是死上加死,不能死得更透了。
  
  我是敢对列国诸王动刀的人,双手一抬就能断了惠王的口条。
  
  我在军中多年,有狼豹一样的胆子。
  
  可就是这样的我,在王兄跟前,还是不由自主地就在他榻前跪了下去。
  
  我不知何故。
  
  多年的手足与君臣,我太知道王兄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平生最恶背弃。
  
  他的手按在我肩头,压得我直不起身来。
  
  他说,“孤,不愿信,是你落网。”
  
  我心中掀天覆地。
  
  他以自己为饵,撒了一张天大的网。
  
  这张网撒向了九州四海。
  
  不管是晋国的诸侯大将,还是九州四海的列国。
  
  不管是谁,就看谁来上钩。
  
  他是过于生气了,还是因了什么缘故,我不敢抬头,因而目光落在他的胸膛,君王的大冕袍下,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看起来气得不轻。
  
  我低着头,“臣弟不敢。”
  
  他喝问我,声音冷冽,“不敢,为何带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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