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九章 一段评书,一场诡异的邂逅 (第2/2页)
诡异的气息,如春风一般无声无息地弥漫了整座死狱,却没有人察觉到异常。
79号监牢内,说书人的眉心中,隐隐有浅淡的光芒在涌动。他神情无比专注,表情极为丰富地“说”道:“话说,那蜉蝣国一统江山后的第八个年头,天府北州的幼年吴王,却被奸臣构陷,锒铛入狱。吴王父王留下的三朝老臣,北州夜游神为救幼主,便暗中来到了天府,准备单刀劫狱……!”
“那一日,蜉蝣天府,夜逢暴雨,苍穹之上惊雷阵阵,似在昭示着一位三朝老臣,虽知必死,也要单刀救主的决心……!”
“轰隆!”
说书人在讲着故事,而留下值守的十二位狱卒,却全都在这一刻听见了一道炸耳的惊雷声。
紧跟着,似有一股阴冷的潮湿之气扑面而来,滴滴答答的落雨声也在冲刷着人间的一切尘埃,十二位狱卒的心绪宁静且沉浸。
“下雨了,好冷啊。走,进屋再穿一件内衣。”
那位先前猛然回头的狱卒,忍不住缩了缩肩膀,而后冲着同伴招呼了一声。
“走。”
另外一人也微微点头,与他并肩向差事房走去。
虚妄村的死狱是建造在地底深处的,且有大阵加持,这平日里连杂事殿每个时辰撞响一次的钟声都听不见,又怎会听见地面之上的惊雷声和暴雨声呢?
这明显是反常的,但那十二位狱卒却没有察觉到一丁点的不对,反而心思沉静,表情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牢狱中的氛围变化。
79号牢房中,说书人语气平稳,引人入胜:“蜉蝣天府的天牢之中,烛火非常昏暗,每三十步远,才有一盏油灯……!”
“刷刷刷……!”
话音落,这虚妄村的死狱中,那每隔十步远就有一盏的油灯,竟在错综复杂的狱道中接连溃灭,就好似被一阵暗风吹过。每三十步远,才剩一盏油灯孤零零地在微弱晃动……
原本就很昏暗的狱道,此刻变得更加漆黑。
说书人动用如此诡异的传承之法,并顷刻间笼罩了整座死狱,这对刚刚恢复一些灵气的他而言,明显是一种极为严重的消耗。
他脸色有些苍白地起身,原地掐诀,并展开了一大段对此评书“主角”的详细描述:“这夜游神年幼时体弱多病,饱经病痛折磨。但天无绝人之路,他自小便头脑聪明,灵气十足,十二岁开悟,得冥府传承——自封人间夜游神。夜游神面色苍白,喜爱黑衣黑刀,善刺杀,及隐匿蛰伏之法,双眼更可看见人间恶鬼。尤其是一身缩骨神术,更是诡异莫测……!”
说书人对夜游神的描述过于细致,甚至已经达到了有些“水”的地步,但他自身却在这种描述中,完全“沉入”。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原本身上穿着的白色囚服也变成了漆黑如墨的长袍,并且腰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悬挂了一把黑鞘长刀,双眸也闪烁出了幽蓝的通幽之光。
“噗噗噗……!”
做完这一切,说书人便调动腹内的灵气,瞬间逼迫出体内被打下的十二根封源钉。
每一根钉子都有成人的食指长,瞧着锈迹斑斑,满是干涸的血痕。
十二根封源钉被逼出来后,说书人腹内的灵气便再次翻涌升腾,差不多恢复到了巅峰时期的三四成左右。
到这一步,他已经算是彻底挣脱了死狱的封禁,只有此间大阵的恐怖威压,还令他无法尽情地施展神法。但由于此刻整座死狱都被他的“故事”笼罩,所以大阵也没有异样。
为何大阵也会受到影响?
因为大阵的阵眼是通灵大法师的塑像,其内也蕴含诡秘的神魂灵韵,自也在故事中被无形笼罩。
“缩骨术……!”
已经是夜游神“扮相”的说书人,只低头轻声呢喃了一句,他的双手腕、双脚腕,便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态,从沉重的枷锁中,轻巧地挣脱。
一切束缚不在,他身着黑衣,腰悬长刀,迈步便来到了牢狱的铁栏面前。
“啪,啪啪……!”
骨头交错、扭曲,且不停摩擦的轻微声响泛起。
他蜷缩着肉身,竟从极为狭窄的铁栏杆中,以一种人族无法想象的姿势,像一坨被随意揉捏的土豆泥一般,活生生自牢房中钻了出来。
他就以这样的秘法,轻巧地穿过了两道铁门,径直出现在了狱道之中。
他在脑海中回忆着任也勾勒的死狱草图,而后迈步右转,快步赶往狱统室。
说书人虽然只是一位残魂,但他所拥有的传承之法却是非常诡秘,非常罕见的。
他的“故事”可以影响到别人,也同样会影响到自己。
说书人的终极奥义在于“专注、沉浸、沉入”。
专注的态度,沉浸地讲述,可以决定其他人是否相信这个故事。说白了,若是专注不够,沉浸不够,那他所构建的故事世界,就随时有可能被人察觉到异样,最终导致轰散与崩塌。
沉入,这会影响到自己。当说书人过于“沉入”到某个角色之中,他便会与那个角色产生共鸣,甚至短暂地成为对方。这会让整个故事更有感染力,但也会令说书人付出很大的代价,甚至是彻底迷失……
这种代价被他称之为——言灵古道一脉的因果承负。
还有,说书人的故事虽然会影响到一处地域,但也要分场合,分讲述场景,而这种技法被他称之为——强行拉入。
就比如,他此刻说的评书,本就是发生在蜉蝣天府的天牢之中的,故事的地点、人物、事件的核心走向,都是有着无数相似之处的,所以他才可以更轻松的将旁人“拉入”这个故事。但如果他此刻讲述的是一位朴客翻车的故事,那十二位狱卒听见的可能就是“啊啊啊啊”的惨叫声,或是鞭挞、点蜡的呐喊声。而这些异常都会令一众看官瞬间抽离,并发现不合理的异常。
所以,他在施法之前才会仔细斟酌,并选这一出故事作为讲述。
只不过,他现在的状态极差,且时时刻刻都遭受着大阵的压制,再加上他“沉入”的时候,绝对不能被外力打扰,所以,他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拿到龙柱,破除大阵,逃离此地。
说书人走向右侧廊道后,便一路规避着巡夜的狱卒,很快就来到了夜间的狱统室门前。
不出意外,钱眉此刻正在地上牢区监工,她的狱统室是锁着的。
不过这也难不倒善于隐藏、蛰伏、潜入的“夜游神”大人。
他抬起了右臂,双手凝剑指,直接对准了门锁的位置。
而后,他双眼微闭,徐徐散发感知,窥入门锁的锁眼之中。
“嗡!”
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响起,他用神念感知着锁眼的构造,同时,剑指前的灵气升腾,竟演化出一道微小的钥匙虚影。
三息后,钥匙虚影变得清晰且凝实。
“刷!”
说书人甩腕而出,那钥匙虚影如一把利剑瞬间没入锁眼。
“咔嚓!”
剑指转动间,狱统室的铁门徐徐敞开。
说书人一步入内,只用了不到两息就拿到了开启阵眼室的龙柱,而后又重新锁上门,快步走入巡监道。
他一路上都在讲着故事,无形地影响着这里的狱卒,并将他们轻巧无声地引开。
没用多一会,他便见到了阵眼室的两扇石门。
“呼……成了,只差一步就成了。”
他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双手紧握着龙柱将其插入石门圆洞之中。
“咔嚓……!”
微不可闻的开门声响起,数道光芒投射在了他的脸颊之上。
说书人迈步走入阵眼室,站在通灵大法师塑像的前侧,扭头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景象。他发现这里与任也描述得差不多,有一尊三头冥兽雕像,就在室内的西北角,距离摆放书案的高台很近。
“成了,马上就成了!此地有法师塑像,大阵压制,气息感知十分模糊……不能久留!”
说书人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之情,一边沉入地讲着故事,一边抬起龙柱,一步步走向了三头冥兽的雕塑处。
此刻,躲在冥府兽雕塑后侧的李小胖,早已满头是汗,表情十分无辜。
他是偷了好大孙的龙柱后,才成功潜入到阵眼室中窃取引路符的。
白日里,他在跟着他的好大孙听那位资深狱卒做交接的时候,见到这里的引路符竟有三十多张。这远超他的想象,所以,他才决定要冒险一搏,夜晚盗窃。
李小胖想要窃取引路符的心思,那都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之前一直没有机会,直到尹平递交辞呈,狱统一职出现空缺,他才重新看见希望,并且通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式,求着二伯为他争取了一个临时工的名额。
只不过,那位资深狱卒在白天的时候,只说了如何从外面用龙柱打开石门,却踏马没说,怎么在里面打开石门……
所以,悲剧就发生了!
李小胖潜入到了阵眼室之后,先是按照引路符的模样,用黄纸、赤墨、毛笔临摹出了一张假的引路符,并将它随机塞到了一摞真符箓之中,而后又偷了一张真的。
这样一来,引路符的数量不变,且这东西要每隔很长时间才会用一次,所以在短时间内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这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直到他拿着又粗又壮的龙柱走到内侧石门处时,却发现自己没有看见洞眼儿……
他慌了,惊觉自己已经被一刻钟就自动关闭的石门反锁了,出不去了。
所以,他到处找眼,却悲催地发现没有合适尺寸的!
我他妈到底要将这龙柱插在哪里啊?!
就在李小胖濒临绝望的时候,石门却又被打开了,并且走进来一位看着不太聪明,一直在自言自语的黑袍男子。
有人发现我了?来检查了?!
李小胖慌得一批,本能就藏在了高台旁边的三头冥兽雕塑后面。
他双耳中也听见了惊雷的炸响,暴雨倾盆之声,却同样并未感觉到异常,只觉得气氛有点压抑,有点冷……
他双手合十,一直在心中默念:“你不要过来啊,你没有发现我,你只是进来办一件私事儿……!”
却不料,他越是在心里念叨,那黑袍男子却越明显地向三头雕塑走来,且手中一直举着又粗又大的龙柱。
这是冲着我来的啊……
李小胖彻底绝望了,心中狂骂自己:“我真他妈是个蠢货,手里明明拿着钥匙,竟找不到眼儿……我真的不配做一位李家的男丁啊!”
此时他一想到虚妄存对待内奸的残暴手段,和种种无比变态残忍的酷刑,顿时吓得有些肝颤。并且他也意识到,此刻一旦被发现,则必定会牵连整个李家,内心顿感绝望。
“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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