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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心虚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心虚 (第1/2页)

人群里有人掌心握紧,发出“嗯”的一声。
  
  那声音不高,却扎实。童子在旁侧目,嘴角忍不住翘起一点——几日来,他第一次真切地觉得这事行得通,不靠喊话,不靠威吓,而是靠手里的绳、碟、刀、壶,靠每一个人今天学会一小点。
  
  “最后,”朱瀚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这几日抓了不少人,有给钱的,有拿钱的,有伸手的,有动手的。你们心里有气,这气不必压。可这气别冲错了地方。今日之后,谁再敢趁乱抬价、藏货、塞粉,谁就把名字挂到‘伪’字牌下。谁稳稳把好药送来,谁就把名字挂到‘真’字牌上。牌子天天换,换到你们服。”
  
  “服!”人群里有人应了,继而是成片的应和。
  
  朱瀚把粉碟放回案上,转身下台。童子凑上来,小声道:“王爷,府衙那边的人在边上看了很久。不知道想着什么。”
  
  “让他们想。”朱瀚淡淡一笑,“想明白了,就去搬印房吧。”
  
  风从旗面上掠过,发出低低的呼啸。阳光斜斜照在“真、伪、可疑、酒”四块木牌上,字的墨色新,力道沉。
  
  校场的角落里,老妪端着验过的锅走远,少年抱着细绳跑来,把晒过的一深一浅两片草叶高高举起:“王爷!我看出来了——晒后颜色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朱瀚问。
  
  “这片发黄,这片发灰,”少年气喘吁吁,眼睛亮得像水,“发灰的是断肠草!”
  
  “去,”朱瀚把细绳递给他,“带着你家的里正把这句教给十个人,教会九个就算你赢。”
  
  少年重重点头,跑了。
  
  夕阳把影子拉长,校场的热气并不散,反而在稳稳地流转。
  
  朱瀚站着,背微微直,像一根沉进土里的桩。
  
  他忽然想起酒坊外那碗馄饨,笑着对童子说:“现在可以吃了。”
  
  童子怔了一下,也笑了:“您总算肯吃了。”
  
  傍晚的云层压得很低,像一层未散尽的药蒸气。
  
  校场的棚子边,锅火依旧咕嘟作响,木牌“真、伪、可疑、酒”在余辉里泛着墨光。
  
  朱瀚吃完一碗馄饨,把盏放回案角,甩甩袖口上的面屑,转身对童子道:“把换发名册抄三份,一份入县档,一份交印房,一份明日贴在城门。”
  
  “遵命。”童子应声,提笔就写。
  
  这时里正匆匆赶来,压低声音:“王爷,西巷头福生药铺掌柜求见,说愿意交出昨夜收到的‘花粉’,还要说明送粉的人。”
  
  “带来。”
  
  不多时,一个瘦削的中年人跟着差役进来,衣襟上的旧油印洗不净。
  
  他怯怯行礼:“小店福生药铺,昨夜有人塞来两包粉,说可‘提香’,小人不敢用,却收起了。今日看校场当众验药,心里发毛,便把粉带来了。”
  
  “可认送粉之人?”朱瀚问。
  
  “认得。”掌柜忙不迭点头,“是同源行余下的伙计一个,叫阿旺。说句实话,他平日老实,不像做这事的。”
  
  “老实的人也会被人推着走。”朱瀚道,“人在哪?”
  
  “在铺里候着,小人怕他跑,就让他守着库门,钥匙在我这。”掌柜抖着把钥匙呈上。
  
  朱瀚把钥匙推回去:“你带路。”
  
  校场暂且交由童子盯,朱瀚领两名捕快,随掌柜取小巷而去。
  
  冬天的风把巷里灰尘打得生疼,墙根的青苔泛白。
  
  到铺门前,掌柜小心翼翼开锁,一股淡淡的药味先扑出来,又被一种说不上来的凉香压住。
  
  “等。”朱瀚伸臂拦住众人,从门槛处掰下一小撮粉灰,捻在指尖嗅了嗅,目光一凝,“有人掩味。”
  
  他环目一转,盯住柜台下方的空板,屈指一弹,空板发出“嘭”的沉响。
  
  捕快拔刀挑起,板下露出一条窄缝,缝里塞着两只扁扁的纸囊,纸囊外面涂了蜡。
  
  掌柜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这不是我的——”
  
  “我信。”朱瀚把纸囊取出,蜡层很薄,显然是仓促中做的。
  
  他轻轻一扯,纸囊边角开了线,一缕粉雾几乎看不见地散开,带着极轻极细的凉意。
  
  他抬手示意捕快退后两步,自己俯身把纸囊放进白瓷碟,滴了两滴醋。
  
  粉边缘没有立刻发黑,却缓慢凝成暗团,像浸油之物遇酸,不走味,只沉心。
  
  掌柜咽了口唾沫:“这……是什么?”
  
  “不是断肠草,里头是马钱子细粉,外裹桐油、樟脑。桐油封着,放进茶或酒里,入口才化。”
  
  朱瀚放下碟,目光冷了几分,“阿旺在哪?”
  
  掌柜手抖得更厉害:“在——在库房。”
  
  库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阿旺像受惊的野兔,猛地从窗洞里钻出去,脚在窗棂上一蹬,人腾空跃到外头。
  
  捕快追出两步,巷口却传来车轮碾地的声音,一辆箍了铁的手推车横冲过来,把去路生生封断。
  
  推车的是个青衣汉子,眼角吊挑,手腕上缠着帆布,像个挑夫,也像惯做生意的脚夫。
  
  “别追。”朱瀚抬手,自己跨前一步,迎着那汉子去。
  
  两人擦肩的一刹那,汉子忽地抬肘,往他肋下撞来,力道狠辣。
  
  他身体略偏,袖内竹签从指尖滑出,轻轻一击,敲在汉子手腕骨上,汉子“嗬”地吸了一口凉气。
  
  手推车脱手,车上盖着的草席翻落,露出下面两只空空的草袋与一块小小的木牌——“永通”。
  
  “把人拿下。”朱瀚道。
  
  汉子挣了两下,被按在地上,满脸是苦笑:“王爷好手段。可一条路断了,还有别的路。”
  
  “路谁给你的?”朱瀚问。
  
  汉子不答,只偏头看向巷口一棵枯槐,像在等什么。
  
  片刻后,枯槐上方“咔”的一声响,一截细线陡然绷断,树杈间一只小泥壶落下。
  
  摔在青石板上,“哧”的冒起一股浅白的烟,味道极淡,像冷锅里洒了几滴陈醋,又像熄火的药灶略带酸气。
  
  捕快退了一步,鼻尖一酸。
  
  朱瀚倒退半步,把袖口压在口鼻间,盯住那缕白烟,冷声道:“熏嗅混淆——想乱人的鼻子。”
  
  汉子见事不成,肩头一垮,粗声骂了一句,咬牙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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