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四五章 形而上之 (第2/2页)
房玄龄点点头,又嗟叹一声:“英公一世人杰,却仍旧未脱权势利禄之巢臼,实在可惜了。”
房俊道:“人各有志,思想与权势地位并不等同,有些人到达某一种地位后会觉醒精神境界,脱离低级的权欲,而有些人纵使高高在上却也不愿做出丝毫奉献。”
所谓能力有多强、责任有多大。
华夏文明的传承之中总是承载着如此一种思想,“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当身份地位权势达到一定之高度,便不会再去追求凡尘俗世的功名利禄,而是将人生目标趋近于“立功、立言、立德”,无论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总会做出一副模样试图去追求人生之不朽,进而名垂青史、万世流芳。
在这方面,文臣与武将之间的差别极大。
武将刀口舔血、以命相博,所以更为现实,努力抓紧眼前的一切,享受荣华富贵,且将这份富贵一代一代传承下去;文臣则更多理想,更多人向往书中所描述的“世界大同”,也更为期待青史留名,在乎自身之名望……
当然,武将也怕死、文臣也会贪,概率大小而已,不能一概而论。
房玄龄喝口茶,正襟危坐,一副求知若渴之模样:“这些事且放在一边,慢慢筹划便是,非能一蹴而就……上次你说到那个‘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为父有些似懂非懂、似通非通,你来给我详细说说。”
房俊:“……”
这老爹果然活到老、学到老,对于新知识的猎取很是积极。
要不再给讲讲“历史唯物主义”?
或许能在大唐进化出一个政治经济学家……
既然老父亲求知若渴,房俊自然不吝赐教。
父子两个在书房之内高谈阔论,当房俊言及生产资料所有制、生产中的地位与相互关系、产品分配关系等等,房玄龄双目灼灼、神采奕奕,仿佛一个修道者窥得天机、即将羽化升仙、长生久视……
他从未想过日常之中简简单单的社会关系,居然能够深刻剖析出如此之多经验理论,而通过这些经验理论,又反过来可以套入社会关系之中,对于治理国家有着无与伦比的辅助作用。
傍晚时分,房俊从书房出来,乘坐马车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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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坊一处青楼之内,歌舞尽兴、丝竹暂歇,地板上残留着狂欢过后的狼藉,柴令武与杜荷两人披着宽大的衣袍,坐在临窗的案几前,一边喝酒、一边听雨。
酒至酣处、愁肠翻转,两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叹息。
而后对视,相顾无语。
柴令武仰头饮尽一杯酒,啧啧嘴,神情既有恼怒、又有惆怅,突兀的说了一句:“房二那厮回来了。”
杜荷不明所以,“嗯”了一声。
那日房俊进城之时阖城相迎、呼声震天,整个长安城都震动了,他当然有所耳闻,却不知柴令武此时为何提及。
柴令武再饮一杯,扭头望着窗外雨帘,目光有些迷离:“殿下说是前往大慈恩寺祈福,今晚宿于寺内,不回家。”
杜荷奇道:“那便去呗,有何不可?”
柴令武转回头,面无表情:“但我派人前往大慈恩寺查探,殿下傍晚时分离开,不知去向。”
杜荷先是以为他口中“不知去向”之意乃是巴陵公主失踪,刚想嘲讽两句,继而忽然醒悟,赶紧闭嘴……
房二与巴陵公主之间早有绯闻流传,虽然并未有人亲见,但无风不起浪,且观柴令武现在神情,十有八九确有其事。
只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明知巴陵公主与房俊有染,且彻夜不归,看上去却并无多少愤怒,连句狠话都没有……
当这种事习以为常,连愤怒的情绪都不足以滋生,不得不说是一个男人最大的悲哀。
柴令武有些醉了,眼神迷离、絮絮叨叨:“我知道房二这厮就是在报复,报复当初砸在他后脑的那一下……当初为何是我去砸那一下呢?若是你去便好了,那如今被房二报复的便是你,夜不归宿的也会是城阳公主。”
杜荷:“……”
娘咧!
人言否?!
他沉着脸:“我家殿下不是那种人!”
“呵!”
柴令武冷笑一声,打了个酒嗝:“或许,你只是尚未发现而已。”
杜荷:“……”
就这么不盼着我好是吧?
你自己蒙受耻辱、遭人耻笑,便也希望我这个好兄弟肩并肩一路同行?
不当人子!
恼怒一番,却也没有与醉酒的柴令武计较,毕竟相识相交一场,对柴令武当下之处境还是报以同情的。
不过……不会被这混蛋言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