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5章红妆映巷,春醅待酿 (第1/2页)
立春的风带着料峭的暖意,卷着书脊巷老槐树上新抽的嫩芽,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绿影。林微言把最后一张梅花楮纸裁成喜帖的形状时,窗台上的玉兰花苞已经鼓胀起来,像颗颗裹着白绒的珍珠,空气里浮动着若有似无的清香。
“还差最后十张。”沈砚舟从厨房端来刚沏的碧螺春,把茶杯放在她手边的砚台旁,“歇会儿吧,你都裁了一上午了。”
林微言放下裁纸刀,指尖沾着点楮纸的细屑,像落了层雪。她拿起一张喜帖半成品,米白色的纸面上,粉色梅瓣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陈叔说要用朱砂写喜字才够喜庆,你那朱砂研好了吗?”
“早研好了。”沈砚舟从柜里抱出个青花小罐,揭开盖子时,朱红色的朱砂粉泛着细腻的光泽,“按古法加了点麝香,能存得久些。”
他说着,拿起狼毫笔蘸了点清水,又挑了少许朱砂粉在砚台里研磨。朱红在清水里慢慢晕开,像朵绽放的花,墨锭与砚面摩擦的沙沙声里,林微言忽然想起他写婚书时说的“要让每个字都带着我们的温度”。
“写喜帖的字,我练了好久。”沈砚舟把研好的朱砂推到她面前,眼底藏着点小得意,“你看这个‘囍’字,是不是比书法家写的还好看?”
他拿起张废纸,提笔写了个“囍”字,笔画间带着他惯有的遒劲,却在收尾处刻意放柔,像怕惊扰了这春日的温柔。林微言看着那字,忽然想起大学时他总在她的笔记本上画歪歪扭扭的喜字,说“先练习着,以后用得上”,原来那些玩笑话,他都悄悄记了这么多年。
“嗯,比书法家写的多了点东西。”她拿起那张纸,指尖拂过纸面的凹凸,“多了点傻气。”
沈砚舟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就你嘴贫。”
窗外传来老太太的笑声,两人探头看去,只见老太太正指挥着几个街坊往巷口的老槐树上挂红灯笼,红绸在风里飘得猎猎作响,像簇跳动的火焰。“说要给你们搭个花门,”沈砚舟的声音里带着暖意,“我妈昨天送来两匹红布,说要让整条街都知道我们要成亲了。”
林微言的心里涌上股热流,像被春阳晒化的雪。她想起沈母送来的红棉袄,盘扣上绣着的并蒂莲针脚细密,老太太说“那是你阿姨熬了三个通宵绣的,说要让你风风光光嫁过来”,眼眶忽然有些发潮。
中午,周明宇带着研究所的同事来道贺,还送来个精致的锦盒:“这是大家凑钱买的,说是清代的铜鎏金婚书盒,刚好能装你们的梅花楮纸婚书。”
锦盒打开时,鎏金的牡丹纹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盒底刻着“天作之合”四个字。林微言小心翼翼地把婚书放进去,大小竟刚刚好,像为它量身定做的。“太贵重了,”她把锦盒捧在手里,“让大家破费了。”
“你可是我们研究所的骄傲。”周明宇的目光落在喜帖上,眼里的笑意真诚,“能看着你找到幸福,比发奖金还让人高兴。”
沈砚舟在旁边给大家倒茶,特意给周明宇的杯子里多放了勺蜂蜜:“谢谢你这些年照顾微言,婚礼那天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一定到。”周明宇看着他们相视一笑的默契,忽然觉得心里的那点遗憾,早已被这春日的暖意融化了。
街坊们陆陆续续送来贺礼,张婶送了床鸳鸯被面,李伯搬来两盆正开得艳的红梅,连杂货店的老板都送来两串鞭炮,说“等拜堂时放,热闹”。林微言的客厅很快堆成了小山,红绸、喜字、礼盒挤在一起,像个被春天打翻的百宝箱。
“没想到这么多人惦记着我们。”林微言看着那些礼物,忽然想起小时候总在巷口玩“过家家”,沈砚舟抢着当新郎,把红围巾披在她身上说“以后你就是我的新娘”,街坊们笑着拍手的样子,竟和现在重叠在了一起。
“因为我们是书脊巷的孩子啊。”沈砚舟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这里的一砖一瓦,都看着我们长大。”
下午,陈叔带着两个木匠来丈量老槐树的尺寸,说要搭个双顶的花门。“要用百年的杉木做骨架,”陈叔拿着卷尺比划着,“再缠上玉兰和红梅,保证比城里酒店的还好看。”
木匠们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里,林微言和沈砚舟坐在书店的藤椅上写喜帖。他握着她的手,两人共执一支笔,朱砂在梅花楮纸上晕开,“囍”字的笔画间,梅瓣像活了过来,在红与白的映衬下格外动人。
“你看这张,”林微言举起刚写好的喜帖,阳光透过纸面,把梅瓣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不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送我的那支梅花簪?”
沈砚舟的记忆忽然被拉回十五岁的那个冬天,他在巷口的梅林里捡到支断了的梅花簪,蹲在书店门口等失主,等来的是抱着本《唐诗选》的林微言,她的发间别着半朵红梅,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像,”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比那时候的还好看。”
喜帖写得差不多时,暮色已经漫进书店。沈砚舟把写好的喜帖一张张铺在柜台上晾干,朱砂的红与梅瓣的粉在灯光下交织,像片盛开的花海。老太太端来刚包好的饺子:“吃点‘子孙饺’,早生贵子。”
林微言的脸颊发烫,拿起个饺子塞进嘴里,韭菜鸡蛋馅的清香在嘴里散开,带着点家常的暖意。“阿姨,您也吃。”她给老太太夹了个饺子,忽然想起沈母说的“结婚前要吃娘家的饺子,婚后才能团圆”,心里的期待像发了芽的种子,一点点往上冒。
晚上,两人沿着书脊巷散步,红灯笼的光晕把青石板染成了暖红色。沈砚舟牵着林微言的手,走到巷尾的杂货店时,老板笑着递来两个红灯笼:“给你们新房挂的,特大号的,照亮你们一辈子。”
“谢谢您。”林微言接过灯笼,竹骨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心里却暖融融的。
回到家,他们把灯笼挂在阳台的栏杆上。红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把“书脊巷37号”的门牌照得通红。林微言靠在沈砚舟怀里,看着灯笼的光晕在墙上投下的影子,忽然说:“明天去试婚纱吧,陈叔说城里新开了家旗袍店,老板是苏绣传人。”
“好啊。”沈砚舟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吻,“不过我还是想看你穿红棉袄的样子。”
“才不给你看。”林微言在他怀里蹭了蹭,嘴角却扬得老高。
第二天去旗袍店时,老板正在绣件龙凤呈祥的嫁衣。金线在红绸上游走,龙凤的鳞爪栩栩如生,像要从布上飞出来。“这是按故宫的藏品复刻的,”老板笑着说,“林小姐要是喜欢,我给你也做一件。”
林微言的目光落在件月白色的旗袍上,领口和袖口绣着细巧的玉兰花,针脚密得像蝉翼。“这件真好看。”她伸手拂过布料,真丝的凉滑像流水般漫过指尖。
“这是用你们做的梅花楮纸浆染的布,”老板的语气里带着骄傲,“我加了点玉兰花汁,颜色会随光线变,晴天是月白,阴天带点粉,像活的一样。”
沈砚舟看着林微言穿上旗袍的样子,忽然说不出话来。月白的布料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玉兰花的刺绣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仕女。“就这件了。”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像怕被别人抢了去。
老板在旁边笑着说:“沈先生好眼光,这旗袍配红棉袄当敬酒服,又传统又别致,保证是全城独一份。”
从旗袍店出来,沈砚舟去取定制的西装,林微言坐在旁边的咖啡馆等他。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的旗袍上,布料果然泛起淡淡的粉,像被春光吻过的痕迹。她拿出手机,给沈砚舟发了张照片,配文:“你的新娘。”
很快收到回复,是张他穿着西装的自拍,领带夹上别着个小小的星芒,配文:“你的新郎,等你很久了。”
林微言看着照片,笑着抿了口拿铁,奶泡沾在嘴角,像朵小小的云。她忽然觉得,这春日的时光像杯调得恰到好处的咖啡,苦里带着甜,暖得让人舍不得放下。
婚礼前一天,书脊巷彻底变成了红色的海洋。老槐树上的花门缠绕着玉兰和红梅,红绸从巷口一直铺到书店门口,街坊们搬来条凳坐在巷两侧,像在看场期待已久的大戏。
沈砚舟的父母一早就在布置新房,沈母把那床鸳鸯被面铺在床上,又在枕头下塞了把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早生贵子,喜气洋洋。”
林微言的父母也从老家赶来,母亲拉着她的手看了又看,眼眶红红的:“我们微言长大了,要嫁人了。”
“妈,我常回来看您。”林微言抱着母亲,闻到她身上熟悉的皂角香,忽然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在巷口等母亲买糖的小女孩。
晚上,陈叔组织街坊们在巷口摆了桌“暖房酒”,没有精致的菜盘,却是最地道的家常菜——张婶的红烧肉、李伯的糖醋鱼、老太太的八宝饭,满满当当摆了三大桌,米酒的甜香在巷子里漫开来,像条温柔的河。
沈砚舟牵着林微言挨桌敬酒,杯里的米酒甜得像蜜。有人起哄让他们讲恋爱故事,沈砚舟红着脸说:“从十五岁在书店门口捡到她的梅花簪开始,就想娶她了。”
林微言的眼眶发热,想起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细节——他偷偷放在她书包里的热牛奶,雪天里替她暖手的掌心,国外视频里总对着镜头傻笑的脸,原来爱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宣言,而是藏在岁月里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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