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剑意与代价 (第1/2页)
六个时辰的休整,在断剑崖下进行。
崖底风很大,从密密麻麻的残剑缝隙间穿过时,会发出尖锐的呜咽声,像千万个剑客在同时悲鸣。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尘土的气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仿佛这片土地曾浸泡在血海中,历经千年仍未洗净。
凌寒霜靠在一块插满断剑的巨石旁,闭目调息。
掌心的黑色裂纹已蔓延到肩膀下方两寸处,像一条毒蛇,正缓缓向心脏位置爬行。每次呼吸,都能感觉到生命力从裂纹处丝丝缕缕地流失,像沙漏中的沙,无声无息,却触目惊心。
帝王龙气的压制效果比想象中弱。那道龙气被她炼化后,化作一条细小的金线,缠绕在魂丹表面,与灰黑色的魔气形成对峙。但金线太细,魔气太浓,对峙的结果只是勉强延缓了裂纹蔓延的速度,无法真正逆转。
“最多再撑两重试炼。”她心中估算,“如果后面试炼的馈赠不能有效压制魔气反噬,我的命元就会彻底枯竭。”
必须加快进度。
她睁开眼,看向不远处。
陆明轩正盘膝坐在崖壁前,双目紧闭,周身笼罩着一层极淡的土黄色光晕。那光晕缓缓流转,与崖壁上插着的无数残剑产生微弱的共鸣。偶尔有残剑会轻轻震颤,发出“嗡嗡”的剑鸣,像是在回应他。
剑骨的觉醒,正在加速。
秦川坐在更远些的位置,正用一块黑布擦拭着什么。凌寒霜仔细看去,发现那是七枚暗红色的晶核——血煞魔兵的“血煞晶核”。晶核表面流转着粘稠的血光,散发着令人不适的腥甜气息。
“你在做什么?”凌寒霜问。
“提炼‘血煞精华’。”秦川头也不抬,“血煞魔兵的不死特性源自这些晶核。如果能提取出精华,炼制成‘血煞符’,关键时刻可以爆发接近元婴初期的全力一击。但……”
他顿了顿,补充道:“使用代价很大。血煞精华会侵蚀神魂,轻则神智错乱,重则沦为只知杀戮的疯子。”
“值得吗?”
“看情况。”秦川终于抬头,看向她,“如果遇到必死之局,用不用都是死,那用了至少能拉几个垫背的。”
他说得很平静,像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凌寒霜沉默片刻,问:“秦师兄,你修炼冥幽峰功法……不觉得痛苦吗?”
秦川擦拭晶核的动作停了停。
“痛苦?”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凌师妹,你觉得什么样的痛苦,比‘无能为力’更痛苦?”
不等凌寒霜回答,他继续说道:
“我十二岁那年,家乡闹瘟疫。不是天灾,是魔修为了炼制‘瘟疫傀儡’,故意散播的魔毒。朝廷派来的修士说,为了防止瘟疫扩散,要封锁整个村子,任里面的人自生自灭。”
“我爹娘把我藏在井底的暗格里,自己留在上面。我听着外面哭喊声、惨叫声、还有魔修的狞笑声,整整三天。”
“三天后,我爬出来时,村子里已经没有活人了。连尸体都没有——都被魔修炼成了傀儡。”
“后来我被路过的冥幽峰长老捡到,测出有‘通幽之体’,适合修炼鬼道。”
他举起手中的血煞晶核,暗红色的光芒映着他苍白的脸: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这世道,光靠‘正道’是活不下去的。有时候,你得比恶人更狠,比鬼物更邪,才能守住你想守住的东西。”
“至于痛苦……”
他收起晶核,站起身:
“早就习惯了。”
说完,他转身走向另一边,继续闭目调息。
凌寒霜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没有说话。
每个人都有秘密。
每个人都有不得不背负的东西。
而她自己的秘密,比秦川的……或许更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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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初,离试炼开启还有一刻钟。
所有人都已调息完毕,聚集在断剑崖下。抬头望去,千丈悬崖在暗红天幕下显得格外陡峭险峻。崖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残剑,在夜色中泛着幽幽的冷光,像无数双眼睛,冷冷俯视着下方。
“试炼入口在崖顶。”秦川指着顶端那柄巨大的黑色断剑,“但这段路不会好走。断剑崖是‘剑意领域’,越往上,残留的剑意越强,会对闯入者产生压制甚至攻击。修为不够或剑道造诣不足的,可能连半山腰都上不去。”
他看向陆明轩:“你的剑骨,应该能感应到相对安全的路径。你在前面带路。”
陆明轩点头,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长剑,率先踏上崖壁。
崖壁上根本没有路。
只有插在岩石中的残剑,可以作为落脚点。每一柄残剑的位置、角度、深度都不同,需要精确判断每一步的落点和力度。稍有不慎,就可能踩空坠崖,或被残剑中残留的剑气所伤。
但陆明轩走得异常顺畅。
他的双脚仿佛长了眼睛,总能找到最稳固的落脚点。甚至偶尔,当他靠近某柄残剑时,那剑会轻微震颤,主动“调整”角度,让他踩得更稳。
剑骨在主动与这片剑意领域沟通。
凌寒霜跟在他身后,能清晰感觉到,少年周身散发出的土黄色光晕,正与崖壁上的剑意产生微妙的共鸣。那共鸣很温和,像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在低声交谈。
“他的剑骨……不简单。”燕惊鸿在凌寒霜身后低声道,“普通的剑骨只是亲和剑器,但他这种……像是在‘命令’剑意。”
确实。
越往上走,陆明轩身上的气势越强。
起初只是光晕流转,后来渐渐有细密的土黄色纹路,从他握剑的手背蔓延到手臂。那些纹路古朴玄奥,像某种失传的古篆,又像天然形成的山川脉络。
而崖壁上的残剑,对他的“回应”也越来越明显。
走到半山腰时,一柄插得极深的青铜古剑,忽然“嗡”地一声,自行从岩壁中拔出半截!剑身锈迹斑斑,但剑锋处仍有一线寒光流转。它悬浮在空中,剑尖指向陆明轩,微微颤动,像是在……行礼?
然后,它调转方向,剑尖指向斜上方某处——那里岩壁光滑如镜,看似无处落脚,但古剑所指的位置,隐约有极淡的剑气波动。
“它在指路。”凌寒霜明白了。
陆明轩点头,依言向那个方向跃去。
果然,当他脚踩上光滑岩壁的瞬间,岩壁上浮现出细密的剑纹,托住了他的重量。那是某位剑修生前留下的“剑气印记”,历经千年仍未消散,此刻在剑骨的召唤下,短暂显形。
“跟上!”秦川低喝。
众人紧随其后。
有了古剑指路,接下来的路程顺利了许多。一柄接一柄的残剑从岩壁中“苏醒”,或指路,或托举,或散发剑气护住他们周身,抵御崖顶散落的、更凌厉的剑意碎片。
就像是……整座断剑崖,都在欢迎陆明轩的到来。
或者说,欢迎“剑骨”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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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众人抵达崖顶。
这里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台地,约十丈见方,地面铺着整齐的青石板,但石板早已碎裂,缝隙里长满枯草。台地中央,就是那柄巨大的黑色断剑。
剑身斜插在地面,露出地面的部分约有三人高,通体漆黑如墨,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崩碎。断口处参差不齐,残留着某种恐怖的力量侵蚀痕迹——不是被外力斩断,更像是从内部……自行崩解的。
剑柄处,刻着两个古篆小字:
“无涯”。
“断天涯的本命剑。”秦川沉声道,“剑名‘无涯’,取‘剑道无涯’之意。传说此剑曾伴随断天涯征战一生,斩魔诛邪,未尝一败。但后来……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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