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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变天(1911-1915)

第七章 变天(1911-1915) (第1/2页)

宣统三年八月十九,武昌枪响的消息传到襄阳,是三天后了。
  
  那几天店子上一直有传言,说南边打仗了,革命党反了,要推翻朝廷。谁也没当真——这些年谣言太多了。可这回不一样,传消息的是码头上的货船,说武昌城门挂了白旗,武昌光复了。
  
  “光复是啥意思?”世连在饭桌上问。他今年二十三岁,刚在省城师范学堂读完书,在劝学所找了个差事,每月有俸禄。
  
  “就是……反正了。”世贵在城里听得多,“把大清的官赶跑了,换自己的人。”
  
  “那咱们这儿……”
  
  “快了。”世贵压低声音,“我听说襄阳城里也有人活动,剪辫子,放脚,闹得凶。”
  
  王义正放下碗,看着一屋子的人。他今年五十六了,头发白了大半,背也有些驼。可眼睛还利,看着儿子们——世富二十八,在城里开木匠铺;世贵二十六,在城里开杂货铺;世香二十三,在店子上砌墙;世连二十三,在劝学所当差。还有儿媳们,还有孙子们——泽福五岁,泽禄三岁,泽寿刚满一岁。
  
  这是王义正最骄傲的:四个儿子,三个孙子,人丁兴旺。
  
  “这几天,”他慢慢说,“都少出门。外头乱,别惹事。”
  
  “可铺子……”世贵说。
  
  “铺子先关几天。等风头过了再说。”
  
  “那得少挣多少钱……”
  
  “钱要紧还是命要紧?”王义正声音重了些。
  
  世贵不说话了。
  
  十月初,襄阳真变天了。
  
  先是城里一夜之间挂满了白旗,说是“十八星旗”,代表十八省。接着衙门空了,知府跑了,换上了一个叫“鄂军政府”的牌子。街上有人剪辫子,拿着剪刀,见着拖辫子的就剪。有不从的,按在地上硬剪。
  
  店子上也乱了。九队张家、十队肖家,大门紧闭。八队倒热闹起来,有些穷苦人家,听说“平均地权”,激动了,嚷嚷着要分张家的地,分肖家的田。
  
  王家处境尴尬。论产业,王家有铺子,有手艺,不算穷。可王家又是外来户,跟张家、肖家没那么深的牵连。那些闹事的人,对王家还算客气。
  
  “王师傅,”八队陈老三的儿子陈小狗——现在二十了,在县城读过几天新式学堂,来找世连,“现在民国了,讲究人人平等。你们王家也是劳动人民,咱们是一边的。走,跟我们开大会去。”
  
  “开啥会?”世连问。
  
  “斗争大会,斗地主,分田地。”
  
  世连心里一紧。他想起了爷爷常说的蒲圻,想起了赵家。当年王家是被人斗的,现在,要去斗别人?
  
  “我就不去了。”他说,“家里有事。”
  
  “王师傅,你这思想不行啊。”陈小狗摇头,“现在是新时代了,得跟过去决裂。你们王家在店子上,得表明立场。”
  
  “我表明立场,”世连说,“我就是个劝学员,靠教书吃饭。别的,不懂。”
  
  陈小狗悻悻地走了。
  
  夜里,王义正把全家叫到一起。
  
  “外头的事,”他说,“咱们不掺和。斗来斗去,最后倒霉的都是老百姓。咱们就干咱们的活,砌咱们的墙。天塌下来,有手艺顶着。”
  
  “可要是他们硬逼咱们站队呢?”世贵问。
  
  “那就装傻。”王义正说,“就说咱们是手艺人,只会砌墙,不懂政治。谁都不得罪。”
  
  “可这能行么?”
  
  “不行也得行。”王义正看着儿子们,“记住,咱们王家能有今天,不容易。别为了一时意气,把家业毁了。”
  
  民国元年(1912年)二月,宣统皇帝退位了。
  
  消息传来时,王家正在给世香盖新房。世香今年二十四了,要说亲。姑娘是九队张家的远房亲戚,姓李,十八岁,家在邻村。彩礼要了三十两,王家拿得出。
  
  新房盖在王家老宅旁边,也是三间,青砖瓦房,比老宅还气派。上梁那天,放了挂鞭炮。来贺喜的人,表情都有些复杂——外头在改朝换代,这儿在盖房娶亲,像两个世界。
  
  “世香啊,”张家族长——现在是“前清遗老”了,拄着拐杖来看新房,“你这房子盖得好。不管谁坐天下,老百姓总得有个窝。”
  
  “是,族长。”
  
  “往后……往后少来往。”张家族长压低声音,“我家现在是黑五类,别连累你们。”
  
  “族长说哪的话。”世香说,“您是长辈,该孝敬还得孝敬。”
  
  张家族长拍拍他的肩,眼圈红了。
  
  新房盖好,亲事办了。新媳妇过门,人勤快,嘴甜,秀英喜欢。王家又多了一口人。
  
  可这喜气,被外头的乱象冲淡了。
  
  民国是成立了,可税没少,反而多了。名目多了——民国税、革命捐、自治费。世贵的杂货铺,一个月得多交三两银子。世富的木匠铺,也加了捐。
  
  “这民国,”世贵在饭桌上抱怨,“跟大清有啥区别?就是换了个名头,照样收税。”
  
  “少说两句。”王文修瞪他。
  
  “本来就是。”世贵不服气,“你看城里那些当官的,前清的官,换个帽子,继续当。苦的还是咱们老百姓。”
  
  王义正听着,不说话。他想起三十年前,从蒲圻逃出来时,想的是找个安生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现在,地方找到了,家安了,可这世道,从没安生过。
  
  乱完了,又乱。换了一茬又一茬的官,收了一茬又一茬的税。
  
  老百姓,就像地里的庄稼,一茬一茬地被割。
  
  可日子还得过。
  
  墙还得砌。
  
  民国二年(1913年),泽字辈又添人了。
  
  是世香的大儿子。生的时候顺利,哭声洪亮。秀英抱着孙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取名吧。”她说。
  
  世香想了想:“按排行,是‘泽’字辈。叫……泽红吧。红红火火,日子有盼头。”
  
  “泽红,”秀英念着,“好,就叫泽红。”
  
  加上泽福、泽禄、泽寿,泽字辈有四个男孩了。王义正抱着曾孙,心里那点阴霾,散了些。
  
  人丁兴旺,是乱世里最大的安慰。
  
  只要人在,家就在。手艺就在。
  
  可这年秋天,外头又打起来了。
  
  说是袁世凯要当皇帝,南边不干,起兵讨袁。襄阳成了战场,北军南军,你来我往。店子上遭了殃——队伍过境,要粮要草,要民夫。不给,就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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