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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传承(1891-1900)

第五章 传承(1891-1900) (第1/2页)

世字辈四个孩子,像四根手指,长短粗细,脾性心思,全不一样。
  
  老大世富,九岁,性子慢,做事稳。让他递块砖,他得先看看砖的正反,掂掂分量,再稳稳递过来。可就是太稳了,缺了那股子灵醒劲。伯爷教他砌墙,他砌得横平竖直,可砖缝总是勾得太深,雨水容易渗。
  
  “世富,”伯爷蹲在墙边,“你看这缝,勾深了,墙就哭了。”
  
  “哭了?”世富不懂。
  
  “雨水渗进去,冬天一冻,砖就酥了。墙就哭了。”伯爷用瓦刀尖轻轻刮掉多余的灰浆,“要匀,要浅,要像给墙抹层油,不让水进,又能透气。”
  
  世富点头,记住了。可下次勾缝,还是深。他不是不用心,是手笨。天生的。
  
  老二世贵,七岁,机灵,可坐不住。让他搬砖,搬三块就喊累。让他和灰,和两下就跑去看蚂蚁打架。伯爷说:“世贵,你这性子,学不了手艺。手艺要静,要耐得住。”
  
  世贵眨眨眼:“伯爷,那我学啥?”
  
  “学算账,学说话。将来帮你爹管铺子。”
  
  “管铺子好,不累。”世贵高兴了。
  
  老三世香,五岁,最像他爹王文修。瘦,眼睛大,说话细声细气。他喜欢看伯爷砌墙,一看就是半天。不说话,只是看。看伯爷怎么选砖,怎么抹灰,怎么摆砖,怎么敲实。有时伯爷砌错了——故意砌错的,他会小声说:“伯爷,砖歪了。”
  
  伯爷回头看他:“哪儿歪了?”
  
  “左边,高了半指。”
  
  伯爷用吊线锤一量,真是。心里暗暗点头。这小子,眼毒。
  
  老四世连,三岁,还穿着开裆裤。他不在学手艺的考量里,太小。可这孩子虎头虎脑,爱笑,见谁都咧着嘴。王义正最喜欢抱他,用胡子扎他的脸,扎得他咯咯笑。
  
  “世连啊,”王义正说,“你是老幺,将来享福。”
  
  世连不懂,只是笑。
  
  光绪二十年(1894年),外头传来消息:中日开战了。
  
  消息是周掌柜从城里带回来的。他在码头货栈里,拿着张皱巴巴的《申报》,念给王义正听:“日本占了朝鲜,打了黄海,现在在打辽东……”
  
  王义正听不懂那些地名,可知道打仗不是好事。他想起小时候听老人说,长毛闹太平天国时,蒲圻死了好多人。房子烧了,田荒了,人逃了。
  
  “周掌柜,这仗……会打到咱们这儿么?”
  
  “难说。”周掌柜摇头,“日本是东洋人,船厉害。要是水师败了,长江就守不住。长江守不住,襄阳……”
  
  他没说完,可意思到了。
  
  王义正心里沉甸甸的。王家刚站稳,刚有点起色,又要乱?
  
  回到家,他把这消息说了。王文修脸色发白:“爹,那咱们……”
  
  “别慌。”王义正说,“仗还没打到这儿。咱们该干啥干啥。把手艺练好,把家顾好。真打来了,咱们有手艺,到哪儿都饿不死。”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那根弦,又绷紧了。
  
  店子上也人心惶惶。九队张家派人去县城打听,十队肖家开始囤粮。八队那些穷苦人家,倒不太慌——反正穷,打不打仗,日子都难。
  
  这年秋天,世香七岁了。
  
  王义正决定,让他正式学艺。
  
  “世香,”他把孙子叫到跟前,“从今天起,你跟着伯爷,学砌墙。好好学,用心学。王家的手艺,将来靠你传。”
  
  “爷爷,我能学好吗?”世香仰着脸。
  
  “能。你眼毒,心静,是块料。”
  
  伯爷开始教世香。从最基础的教起——认砖。青砖、红砖、土坯砖,窑砖、船砖、城墙砖。什么砖用什么场合,烧得好坏怎么分,敲敲听听声。
  
  世香学得认真。他记性好,伯爷说一遍,他就记住了。还能举一反三——看到一块砖,他说:“这是窑心砖,火候过了,脆,不能承重。”
  
  伯爷点头:“对。”
  
  接着学和灰。石灰、黄土、糯米浆,什么比例,和多久,什么时候用老灰,什么时候用嫩灰。
  
  世香学得快。半个月,就能和出匀溜的好灰了。
  
  王文修看着,心里高兴。他这第三个儿子,是块学手艺的料。王家手艺,后继有人了。
  
  秀英也高兴。可高兴之余,又有点担心——世香身子弱,瘦,怕他吃不了这份苦。
  
  “娘,我不苦。”世香说,“我喜欢砌墙。看砖一块一块垒起来,变成墙,心里踏实。”
  
  秀英摸摸他的头,不说话了。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仗打完了。中国输了,赔款,割地。
  
  消息传到店子上,像块石头砸进死水潭,激起一圈无声的涟漪。没人说什么,可眼神里都多了点东西——惶恐,茫然,还有说不清的憋屈。
  
  王义正那几天话特别少。他常一个人坐在院里,看着那把祖传瓦刀,一看就是半天。
  
  长子问:“爹,想啥呢?”
  
  “想咱们中国。”王义正说,“这么大个国家,让个小日本打了,还输了。输在哪?”
  
  长子答不上来。
  
  “输在手艺上。”王义正自己说,“日本人的船,是机器造的。咱们的船,是木头钉的。日本人的炮,是钢铸的。咱们的炮,是铁铸的。手艺不如人,就得挨打。”
  
  他顿了顿,看着儿子:“所以咱们王家的手艺,不能丢。丢了,就真什么都没了。”
  
  “我明白,爹。”
  
  这年腊月,王家出了件事。
  
  世富十三岁了,该说亲了。陈婶子来说媒,是八队李家的闺女,十四,人不错。彩礼要八两银子。
  
  王家现在拿得出八两银子。王义正说:“行,定下吧。”
  
  可世富自己不愿意。
  
  “爷爷,我不想这么早成家。”
  
  “咋了?”
  
  “我想……我想去县城学点别的。”世富低着头,“我跟世贵说了,他想学算账,管铺子。我想学木工,学打家具。砌墙是手艺,木工也是手艺。多学一门,多条路。”
  
  王义正愣了。他没想到,这个平时闷不吭声的大孙子,心里有这主意。
  
  “你想好了?”
  
  “想好了。”
  
  “那……去吧。”王义正点头,“去县城,找个木匠铺,当学徒。三年出师,好好学。”
  
  “谢谢爷爷。”
  
  世富去了县城。在西门一家木匠铺当学徒,管吃管住,没工钱。他踏实,肯学,师傅喜欢。每月回来一次,带回些木屑刨花的味道,还有城里听来的新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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