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邻居的破画 (第1/2页)
周三晚上十点,顾言朝拖着刚下班的身体回到小区。
电梯里,他靠在角落刷手机,忽然发现一条新消息:
【房东:小顾,你隔壁新搬来一个邻居,听说是画画的,你要是晚上听到动静,多担待点。】
顾言朝有点好奇:画画的?那动静能有多大,总不至于像楼上打游戏那样喊“上啊上啊”。
他住的是老式小区,隔音一般,对门偶尔吵架,楼上偶尔蹦迪,他都习惯了。
电梯“叮”一声,停在七楼。
刚出电梯,他就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
不是吵架,不是蹦迪,而是——
“刺啦——刺啦——”
像是有人在疯狂撕纸,又像是有人在用力刮墙。
声音从隔壁门缝里透出来,节奏很不稳,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偶尔还夹杂着一声闷哼。
“……这就是画画的动静?”顾言朝嘀咕。
他掏出钥匙开门,声音刚好停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他刚把包放下,手机又震了一下——
【叶挽星:海上的事暂时押后。】
【先处理一个小异常。】
【坐标:你家小区,7楼。】
【目标:一幅画。】
【特征:会“吃掉”声音。】
顾言朝愣住:“……”
他抬头,看了眼墙——
那是他和邻居共用的那面墙。
“长河。”他在心里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只是监测到,你家附近出现了一个小型‘沉默源’。”长河慢悠悠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贴脸了。”
“小型沉默源?”顾言朝皱眉,“跟海上那个有关?”
“大概率是同一个‘流派’。”长河说,“海上那个是‘沉默港口’,你家这个是‘沉默画室’。”
“一个吞掉港口钟声,一个吞掉……”
他话音未落,隔壁又传来一声——
“刺啦——”
这一次,声音比刚才更响,然后,突然断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
顾言朝心里一紧:“它在吞声音?”
“对。”长河说,“而且——吞得很急。”
“你今晚,最好去看看。”
“不然,你家可能很快就会变成——”
“连你半夜翻身的声音,都会被吃掉的‘静音房’。”
十点半,顾言朝敲了敲隔壁的门。
门内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谁?”
“你好,我是你隔壁的。”顾言朝说,“房东说你是画画的,我想问问——刚才那声音,是你在撕画吗?”
门内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咔哒”一声,开了一条缝。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生探出头来,头发乱得像鸟窝,黑眼圈比顾言朝还重,手里还捏着半块橡皮。
“撕画?”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算是吧。”
“抱歉,吵到你了?”
“还行。”顾言朝说,“就是听着——有点狠。”
男生尴尬地挠挠头:“习惯了。”
“我叫程野。”
“画画的。”
顾言朝打量了他一眼:“你是——职业画家?”
“算是失业画家。”程野自嘲,“画卖不出去,只能接点外包稿,勉强活着。”
“你呢?”
“设计师。”顾言朝说,“也就是——被甲方按在地上改稿的那种。”
程野眼睛一亮:“同行啊!”
“那你懂我。”
“刚才那声‘刺啦’,就是我对第N稿的态度。”
顾言朝:“……”
“你这态度,比我激烈。”
“进来坐坐?”程野侧身,“反正我也睡不着。”
顾言朝顺势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一室一厅,客厅被改成了画室。
画架、颜料、画布堆得到处都是,墙上贴着各种风格的草图,有的被划了叉,有的被贴了便利贴:“差一点”“不行”“重来”。
正中央的画架上,是一幅——
没画完的画。
或者说,是一幅被毁掉一半的画。
画布上,原本应该是一片城市夜景,却被大片黑色颜料粗暴覆盖,只剩下一角,露出一点霓虹灯光。
而在那片黑色颜料上,有一道明显的——撕裂痕迹。
不是画布被撕,而是——颜料本身,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开。
顾言朝盯着那道裂痕,心里一沉。
“这就是——”长河说,“沉默源的本体。”
“一幅,会吃掉声音的画。”
“你这幅画——”顾言朝装作随意地问,“画了多久?”
“一个月。”程野说,“一开始挺顺利的。”
“我想画的是——这座城市的‘噪音’。”
“车声、人声、工地声、夜市摊的吆喝声……”
“我想把这些声音,都压进画里。”
“让看画的人,就算站在安静的展厅里,也能听见——”
“城市在吵。”
顾言朝心里一动:“你想用画,把声音留住?”
“对。”程野说,“我以前觉得,画是死的。”
“后来我发现——”
“只要你画得够狠,画也可以‘吵’起来。”
“可是——”他看着那幅被涂黑的画,眼神黯淡下来,“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越画,越觉得——”
“画面在‘沉默’。”
“我明明画了很多声音,可每次画完,我都觉得——”
“它们被什么东西,从画里抽走了。”
“就像——”
“有人在我背后,悄悄按了静音键。”
顾言朝想起叶挽星说的“借沉默”的异常源:“然后呢?”
“然后我就开始改。”程野苦笑,“改颜色,改构图,改光影。”
“可不管怎么改,那股‘吵不起来’的感觉,越来越重。”
“直到昨天——”
“我终于忍不住,用黑色把它全盖住了。”
“我以为,盖住就好了。”
“结果——”
他指着那道撕裂的痕迹:“它自己,裂开了。”
“而且——”
“每次我撕画,或者刮画,声音都会被它吞掉一截。”
“就像——”
“它在通过我的手,把房间里的声音,一点点吃掉。”
顾言朝沉默了几秒:“你有没有试过——”
“把这幅画,彻底毁掉?”
“试过。”程野说,“我昨天晚上,想把画布从画架上扯下来。”
“结果——”
“画布像被钉死在画架上一样,纹丝不动。”
“我用刀去割,刀直接断了。”
“我用颜料去盖,颜料刚涂上,就被吸进去。”
“就好像——”
“这幅画,已经不是我的了。”
“而是——”
“它自己的。”
“长河。”顾言朝在心里说,“这东西,是怎么找上他的?”
“不是找上他。”长河说,“是他自己,把它‘画’出来的。”
“他想用画,留住城市的声音。”
“可他内心深处,对这座城市的噪音,是厌恶的。”
“他一边想画‘吵’,一边又希望——‘世界安静一点’。”
“这种矛盾,在文明长河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沉默漩涡’。”
“那个异常源,就是顺着这个漩涡,钻进来的。”
“它给了他一幅‘可以吃掉声音的画’。”
“只要他继续在这幅画前,反复撕、反复刮、反复涂——”
“他每一次的烦躁、厌恶、想要安静的情绪,都会被画吃掉。”
“画就会越来越‘沉默’。”
“房间就会越来越安静。”
“最后——”
“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会被吃掉。”
顾言朝皱眉:“这也太……阴险了。”
“这叫——利用创作者的自我怀疑。”长河淡淡道,“你应该很熟悉。”
顾言朝:“……”
“你要不要这么扎心。”
“所以——”长河说,“你要救他,就不能只毁掉那幅画。”
“你得先治好他的——自我怀疑。”
“不然,就算你今天把这幅画撕了,他明天还会画出下一幅‘沉默画’。”
“甚至——”
“画出一整面‘沉默墙’。”
“你这幅画——”顾言朝看向那幅被涂黑的城市夜景,“主题是什么?”
“城市噪音。”程野说,“我想画——”
“‘吵得让人想逃的城’。”
“可我画着画着,就开始怀疑——”
“是不是我自己有问题?”
“别人都能在这座城里活得好好的,只有我,觉得每一声喇叭都像在往我脑子里钉钉子。”
“我开始觉得——”
“也许,我根本不适合画这种题材。”
“也许,我该画点‘安静’的东西。”
“比如——”
“海。”
“山。”
“没人的房间。”
“可我越是这么想,画面就越闷。”
“直到——”
“我把它全涂黑了。”
顾言朝想起海上那个“沉默港口”:“你想画海?”
“嗯。”程野说,“我从小在海边长大。”
“那时候,晚上睡不着,就去海边听浪。”
“浪声很大,但不吵。”
“它有节奏,有呼吸。”
“你听着听着,就会觉得——”
“世界虽然吵,但至少,有一个地方,是为你准备的‘安静’。”
“后来我来这座城上学,就再也没听过那样的浪声。”
“有时候,我会在梦里回去。”
“可每次梦到港口,我都发现——”
“港口的钟,不响了。”
“浪声也变小了。”
“像是有人,把整个港口,调成了静音。”
顾言朝心里一震:“你也梦到过‘静音港口’?”
“你也梦到过?”程野一愣。
“我……”顾言朝想了想,“我是做项目的。”
“最近在做一个港口项目。”
“调研的时候,听很多人说——”
“以前港口的钟声,很远都能听见。”
“现在,就算站在港口边上,也听不太清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慢慢关掉了。”
程野沉默了几秒:“原来不是我一个人。”
“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你耳朵没问题。”顾言朝说,“是——”
“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偷声音。”
“偷声音?”程野笑了笑,“你这说法,比我还像搞艺术的。”
“我是认真的。”顾言朝说,“你这幅画——”
“就是一个‘偷声音的洞’。”
“你每一次撕画、刮画,它都会把房间里的声音,吸进去一点。”
“你不信,可以试试。”
“你现在,随便敲一下桌子。”
程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照做了——
“咚。”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房间里,应该会有一点回响。
可这一次,声音像掉进了棉花里,刚出来就没了。
没有回响,没有余音,就像——
被什么东西,一口吞掉了。
程野脸色变了:“这……”
“正常吗?”
“不太正常。”顾言朝说,“尤其是——”
他走到画前,伸手在画布上轻轻敲了敲。
“咚。”
这一次,声音甚至比刚才还小。
几乎刚碰到画布,就被吸了进去。
画布上那道黑色的裂痕,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
“它在吃。”程野声音发紧,“它在吃声音。”
“对。”顾言朝说,“而且——”
“它吃的,不只是声音。”
“还有你每一次,对自己作品的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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