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生 (第1/2页)
北俱芦洲。
通天岭,缥缈峰下。
……
夜色如水。
荷塘蛙声一片。
大通铺响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睡在角落的少年突然从梦中惊醒,猛地坐直了身子。
额头冒着冷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发了好一会呆,才有点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双手。
屋子光线很暗,借着外面微弱月光,依稀能看清楚双手轮廓,手指很是纤长。
他握紧,松开,十指灵活。
沈煜难以置信、乐此不疲地反复活动双手。
眼神渐渐从迷茫开始变得狂热。
“我可以动了?!”
作为一个渐冻症晚期患者,他已经整整四年多完全无法自主活动了。
整日卧床,听力、思维非常正常,但呼吸困难,说不出话,就连动下手指都是奢侈。
身体机能彻底衰竭,呼吸停止那一刻,死对他而言反倒成了一种解脱。
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个健康的人!
沈煜用力握了下拳,那种几乎快从记忆中消失的力量感,差点让他落泪。
嗬……呼……哈……身边的呼噜声中,偶尔还伴随着一个尖锐的屁。
他这才回过神——我这是在哪?
一念乍起,海量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冲入脑海!
……
北俱芦洲,秦国东海侯嫡长子,沈煜。
父亲沈廷峰,六年前与晋国交战中失踪,下落不明。
苦寻三载无果,终被认定战死。
续弦的平安郡主、继母秦无双,随后将他送入了紫云宗。
明面上,是担忧仇家加害侯府长子,寻求这北俱芦洲四大修行宗门之一的庇护。
暗地里,少年认知却是:那身份尊贵的继母,是为她亲生儿子——沈睿,扫清爵位承袭的障碍!
这并非臆测。入宗半年后,从小照料他的老仆偷偷来信:陛下恩典,未曾降等,二少爷已定为本代小侯爷,只待成年袭爵!
唯一没被夺走的,是原主与丞相家小女儿订下的那门亲事。
老仆信中愤懑写道,继母曾欲让沈睿顶替,却遭相府千金断然回绝,相府更是有人放出话来:婚书所定是沈大公子,沈侯爷亡故,嫡长子尚在,岂能易人?
此事闹得满城风雨,据说继母砸了一屋子古董。
八个月后,收到继母秦无双的亲笔信笺,字句冠冕堂皇:“汝乃侯门长子,倘有差池,百年之后,继母无颜见汝父于九泉。安心于紫云清修,莫念红尘纷扰。”
自此,整整两年有余,除了老仆偶尔寄来充满关切、又愤愤不平他遭遇的信件,姨娘与弟弟那边,再无只言片语。
如同老仆叹息的:他们啊,巴不得少爷你老死在这紫云峰上,永远别回来!
沈煜静静坐在通铺上,花了许久才将这纷乱的前尘往事梳理清晰。
心中暗道:老天爷偷懒啊,我说的是下辈子,却直接给我弄到异界来,投胎都免了?
但此刻他的脑子里,却是没有少年原主记忆中残留的怨怼情绪,只有重获新生的兴奋与激动。
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他“死”前数年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天天、一点点的失去行动和语言能力,偏偏思维和听力不仅不受任何影响,反倒变得更加敏锐,就像是一种恶毒的诅咒。
生不如死的几年时间里,沈煜最渴望的,便是自由!
只要能有一副健康的好身体,哪怕要他去工地搬砖,去沿街乞讨,他都心甘情愿。
如果不是大半夜,也怕被人当成疯子,都想现在就出去跑两圈,释放下心中那种憋疯了的压抑。
即使这少年在宗门的处境,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好。
作为北俱芦洲四大修行宗门之一,紫云宗出过不少得道成仙的大能。
如今的宗主也是个实力高深的大修士,具体什么境界,少年记忆中没有。
他接触不到跟修行有关的法门,只能学习基础炼炁法门。
或许天赋一般,人也不够勤奋,三年时间,连炼炁一重都没能进入。
在宗门里,连入宗一两年的师弟师妹,都不怎么把他当回事。
换做沈煜更容易理解的方式,紫云宗就像一家大企业,原主属于被塞进来的关系户。
工作不复杂,每天去炼器房做工两个时辰,结束之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宗门包吃住,当然只是粗茶淡饭。
每月发二十张修行界通用货币——灵符。
原主大概锦衣玉食惯了,没有存钱习惯,每月的灵符几乎都用来打牙祭。
到现在不仅一张都没存下,还欠了一百多——请某位执事吃喝花的。
紫云宗外门弟子入宗三年有一次大规模考核,不合格者会被遣返。
说白了就是因为资质太烂被“退学”。
原主虽然不想在这老死,但更不想耻辱下线,心里还幻想着有朝一日神功大成,回家“一雪前耻”。
奈何正常情况下肯定无法通过,干脆花大钱请相关执事吃了顿饭,又塞了五十张灵符,总计花费一百多。
试图先混过这一关。
最后记忆是明天开始必须努力。
“思想上的巨人。”
沈煜嘴角扯了扯,多少有些无语。
他有点看不上这个跟自己同名的少年。
这么好的环境和条件不知利用,内心最强念头不是努力习武修炼,有朝一日亲手拿回被人抢走的一切,而是:继母如此歹毒可恶,她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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