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复盘、记忆碎片与暗涌的潭 (第2/2页)
碎片三(竹林边,尘微子做“法事”前后):
“竹林子里……阴风惨惨的……沙子迷眼……石头好凉……画符……朱砂混了鸡冠血,阳气足!咦?石头缝里好像有东西?红黑色的,硬硬的……抠出来看看……嗯?这玩意儿……怎么有点像从那盒子上刮下来的黑渣渣?颜色不一样……管他呢,定是邪物残留,收了收了,等仙尊发落。”
这段记忆相对清晰,与理性人格之前发现的暗红色碎屑吻合。尘微子将其与“盒子上刮下的黑渣渣”(指来自首饰盒的黑色碎屑)联想到一起,虽然颜色不同,但直觉认为“有点像”,这或许是一种模糊的、基于质感的关联。他将其收集,为后续理性人格发现并分析提供了可能。
碎片四(关于秋月,尘微子模糊感知):
“那小丫头……秋月?眼神躲躲闪闪的,说话也结巴……定是知道些什么!怕得要死,还壮着胆子来报信……是个好丫头。她说赵员外家来了黑袍人?黑黢黢的,不见脸……肯定不是好人!还说‘阵法’、‘反噬’、‘处理’……听起来就邪性!唉,可惜了,后来听说……唉……”
这段记忆混杂了真实(秋月报信内容)和后来得知秋月死讯的叹息。尘微子对秋月的评价“好丫头”、“怕得要死还壮胆”,符合理性判断。对黑袍人和“阵法、反噬、处理”的解读,直接关联了赵员外与“阴罗宗”的阴谋。
碎片五(中毒前,关于午膳的模糊预感?):
“中午这汤……真鲜!菌子……嗯?好像有朵颜色特别艳的?不管了,仙长我百毒不侵……呃,肚子怎么有点疼?不对,这疼法……不是吃坏了!是……是那汤!汤里有东西!赵员外!定是他!他害我!”
这段记忆很可能是中毒瞬间的感知,被尘微子事后“脑补”出了“颜色艳的菌子”和“瞬间锁定赵员外”的剧情。但其中“汤里有东西”、“不是吃坏了”的直觉,可能是真实的生理预警被捕捉。
梳理这些碎片,理性苏砚发现,尘微子虽然疯癫,但他对气味、光线、质感、氛围等细节的“直觉性”捕捉,有时甚至比理性观察更敏锐、更富“联想力”。只是这些信息被他的妄想体系包裹,需要剥离才能看到价值。
比如,他对赵员外身上气味与首饰盒木料气味相似的模糊感觉;对首饰盒“内发光”和“沉味钻脑”的描述;对暗红色碎屑与黑色碎屑“有点像”的直觉;以及对“阵法、反噬、处理”等词汇的警惕。
“这些碎片,结合秦墨的信息,‘阴罗宗’的图谋轮廓似乎更清晰了。”理性苏砚思索着,“他们通过赵员外,将一件以‘阴蚀砂’为核心的法器(首饰盒)送入县尊府,目标可能是陈夫人,也可能通过陈夫人影响陈县令,或达成其他目的(如汲取某种能量、布设阵法节点?)。我的出现和干预(指出盒子问题、取走盒子),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并可能触及了某些关键(如探查竹林、发现碎屑)。于是他们果断灭口(王伯?)、下毒除我(尘微子),并清理线索(秋月等)。赵员外潜逃,显示其任务可能已完成,或转为更隐蔽状态。”
“那么,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那‘阵法’指什么?‘反噬’是陈夫人病情,还是别的?‘处理’是要处理我,还是处理首饰盒,或是处理整个县城的某件事?”
线索还是太少。但至少有了方向。
理性苏砚将注意力从记忆碎片收回,重新感受自己的身体状况。剧痛依旧,但似乎……对痛觉的耐受度在微妙地提高?或者说,痛觉信号被身体本能地适应、屏蔽了一部分?这是重伤恢复期的正常现象,还是……
他忽然想到,幽暗人格在主导时,曾绝对理性地压制、处理痛觉信号。这种控制是否留下了一些“后遗症”或“习惯”,影响了现在身体对痛觉的反馈?
他尝试着,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右手的手指。一阵熟悉的、撕裂般的疼痛传来,但伴随着的,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控制感?不是肌肉的力量,更像是一种更深层的、对肌肉纤维细微震颤的感知和引导能力。
这感觉一闪而逝,很快被疼痛淹没。但他捕捉到了。
是“幽暗人格”留下的?还是重伤下神经系统的异常反馈?
他不敢确定。但他意识到,这具身体在经历了濒死、被冰冷意志强行“修复”和操控后,似乎发生了一些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了的变化。
他重新将思绪拉回现实。秦墨离开了,但镜印还在,他必须小心。接下来,他需要“表演”一个重伤初醒、虚弱无力、记忆混乱但努力配合的“尘微子”。
他需要“回想”起一些“有用”的细节,在下次秦墨来的时候,看似无意地透露出去。比如,可以“模糊”地提起对赵员外身上气味的“异样感”,对首饰盒“内发光”的“疑惑”,对竹林边“捡到奇怪红黑石头”的“印象”。这些信息,既能推动秦墨的调查,又能巩固自己“直觉敏锐但认知混乱”的疯道人设。
同时,他也要开始尝试,在确保不被镜印察觉的前提下,极其隐蔽地、尝试恢复对身体的基础控制力练习。哪怕只是动动手指,尝试控制呼吸节奏。他不能一直躺着。
就在他筹划着这些,并准备再次进入那种半冥想状态,引导身体微循环时——
“滴答。”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响亮,仿佛就在耳边响起的水滴声,突兀地出现!
不是来自寒潭方向,而是……来自洞穴顶部?还是更深处?
苏砚(理性)心中一动,凝神倾听。
“滴答……滴答……”
规律,缓慢,带着某种空洞的回响。声音来源似乎就在这处洞穴的某个角落,之前被寒潭水声和药炉声掩盖,此刻才凸显出来。
是普通的岩洞渗水?还是……
他想起秦墨之前似乎有意引导铜镜光晕对着寒潭方向,又曾提及此地是“玄阴寒潭”,有辅助疗伤、镇压毒性之效。这水滴声,是否与寒潭的特殊性有关?或者,是这洞穴某个隐秘出口的指引?
他暂时无法起身探查。但这声音,被他默默记下。或许,在将来某个时候,这会是一条出路,或是一个线索。
洞穴内,水滴声与寒潭的荡漾声交织,形成一种单调而永恒的韵律。
石台上,苏砚(理性)重新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越发平稳、深长。他不再强行对抗疼痛,而是尝试用理性人格能理解的方式,引导意识放松,与身体的痛苦和虚弱“共存”,同时,在意识深处,那冰冷逻辑的角落,幽暗人格遗留的、关于能量运行和身体控制的模糊“数据”和“本能”,正在被缓慢地、无意识地吸收、整合。
而在意识更深处,那被牢牢封锁、压制着的、属于“尘微子”的混沌区域,在“玉髓生机露”残余药力的滋养下,不再有清晰的低语逸出,却依旧在缓慢地、无序地“翻涌”着,如同孕育着风暴的深海。
人格的壁垒,在重伤和极端情境的冲击下,似乎不再像最初那样泾渭分明、坚不可摧。一丝丝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渗透”与“混合”,正在这寂静的绝地中,悄然发生。
时间,在这地底寒潭边,以它独有的、缓慢而粘稠的方式,继续流淌。
而外面的世界,正如秦墨所言,在“尘微子仙长”中毒昏迷、生死未卜的消息悄然扩散,以及赵员外神秘潜逃、县尊府接连出事的阴影笼罩下,平静的表象之下,早已是暗流汹涌,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