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高皇帝刘邦,崩于长乐宫 (第1/2页)
深秋的寒意仿佛一夜之间浸透了长安的骨髓。
张苍来访的次日,宫中便传出正式诏令,皇帝陛下因征战旧伤复发,需静心调养,罢朝三日,一应政务,由皇后吕雉与丞相萧何、陈平等人共议处置。
诏令措辞严谨,但“静养”二字背后透出的沉重,足以让敏感的长安官场嗅到非同寻常的气息。
李衍府邸的访客骤然减少了许多。
那些前些时日还借着探讨礼仪、品评乐律之名前来攀附或试探的官员,此刻都变得异常谨慎,仿佛唯恐与任何可能涉及权力更迭的漩涡产生关联。
长安君府门前的石狮,在萧瑟的秋风里显得格外冷清。
李衍却反而松了口气。
这种刻意的疏远,正是他需要的。
他更加深居简出,除了每日雷打不动地去太常寺点卯,处理些无关痛痒的文书,其余时间都待在府中。
表面上,他似乎在专心编纂一部关于周礼中祭祀用乐与季节对应关系的考据文章,书案上堆满了相关的竹简和帛书。而实际上,那间静室里的工作进度大大加快了。
刘邦病重的消息确认后,一种紧迫感驱使他必须更快、更系统地将脑海中的知识固化下来。
他开始采用一套更复杂的加密方式,结合了图形、数字代号、特定部首的拆分重组,以及只有他自己明白的、来自后世的逻辑关联。他将这些内容,用特制的、掺入了明矾水的墨水,书写在质地最坚韧的汉中纸改良品上,然后制成卷轴,外面再包裹上无关紧要的乐谱或农书抄本,藏于书房暗格深处。
他甚至开始整理一份极其简略的“人才名录”——并非现实中的人,而是他根据这些年的观察和对未来的推演,虚拟出的、在不同领域可能需要的“角色”特质与知识结构。
比如需精通数算、历法、能实地观测者、需有胆识接触异域商旅、了解城外物产者、需心思缜密、能组织工匠进行系统性试验者……这更像是一份未来可能需要寻找的“拼图”清单。
王贲如今很少来府中,即便来,也是深夜走角门,且停留时间极短。
他带来的消息往往简短,南北军关键位置又有吕氏亲信调入,某位曾对分封诸吕表示过异议的刘氏宗亲被弹劾失仪,罚俸禁足,宫禁守卫愈发森严,非吕后亲信难以接近皇帝养病的宫殿。
“君上,如今这长安,快成吕家的了。”
王贲有一次忍不住低吼道,虎目在烛光下闪着愤懑的光:“周勃、灌婴那些老将,都称病在家,闭门谢客,陈平那老狐狸,倒是天天进宫,谁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慎言。”李衍只是淡淡地提醒:“非常时期,保全自身为上。让你约束的旧部,可有异动?”
“都按您的吩咐,散了,隐了,要么就在营中装傻充愣,绝不出头。”
王贲闷声道:“只是……心里憋得慌。”
“憋着,总比掉了脑袋强。”李衍看着他:“记住,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变成这长安城里最不起眼、最没有威胁的一块石头,风雨再大,只要我们不挡路,不显眼,就未必会被最先卷走。”
除了内部整理和接受有限的信息,李衍也在小心翼翼地“听风”。
太常寺这个清水衙门,在政治风暴中相对边缘,反而成了一些消息流通的缝隙。
几位老博士闲暇时,也会低声议论。
“听说,陛下前日清醒片刻,召见了舞阳侯樊哙?”一位博士捻着胡须,声音细若蚊蚋。
“樊哙?那是皇后妹夫,自家人。”另一位摇头:“怕是……交待身后之事吧。只是不知,除了太子,还对谁有嘱托。”
“还能有谁?左不过萧相国、陈丞相他们。只是这兵权……”说话的人戛然而止,意识到有些话不能说。
李衍在一旁静静整理着乐律竹简,仿佛全然没有听见。
但他心中却在快速分析,刘邦召见樊哙,既有亲属因素,恐怕也确实有托付后事、平衡局面的考虑。
樊哙虽是吕后妹夫,但也是沛县元从,在军中威望甚高,且性情粗直,某种程度上,吕后也需要借助他的力量来威慑其他功臣。
这或许是一个微妙的制衡点。
又过了几日,张苍再次来到太常寺,这次他带来的是一项具体的公务,修订历法的工作,因皇帝病重暂时搁置,但相关的前期观测和数据整理不能停。
他建议成立一个临时性的灵台观测署,隶属太史令,但可抽调太常寺中精通数算、律历的人员参与,由他张苍暂领。
他特意提出,希望长安君李衍能拨冗指点,因其于数算格物之道,见解精微。
这是一个非常巧妙的安排。
灵台观测天文,修订历法,是纯技术性、且带有某种通天神圣色彩的工作,远离政治核心。
张苍将李衍拉入这个项目,既给了他一个合情合理、不会引人猜忌的事做,避免他因过于清闲而惹人注目,又为他们之间的学术交流提供了正式渠道。
更深一层,或许张苍也希望能借助李衍超越时代的数学思维,推动这项重要工作的进展。
李衍立刻明白了张苍的好意与深意。他欣然应允,并表示会全力配合。很快,一纸调令,李衍便多了个灵台观测署顾问的虚衔,可以名正言顺地定期前往位于长安郊外的灵台,与张苍及其挑选的几名精干吏员、太史令属官一起工作。
灵台矗立在渭水之滨的一座小丘上,是一座高大的夯土建筑,顶端设有观测仪器。
这里视野开阔,远离城内的喧嚣与诡谲,只有风声、水声,以及日月星辰的无声运行。
李衍很喜欢这里的气氛。
在这里,他可以暂时放下长安君的身份,放下那些勾心斗角的算计,专注于浑仪上星辰的轨迹、圭表上日影的长度,以及那些复杂的计算。
张苍挑选的吏员中,果然有那位被调往上林苑的年轻乐工“律”。
再次见到李衍,“律”显得有些激动,但更多的是专注于工作的热忱。
李衍发现,他在数算和图形理解上确有天赋,对音律的敏感也迁移到了对天文数据细微差异的觉察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