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南岸桥头 (第2/2页)
第五十六章南岸七日
南岸桥头堡在血腥中诞生,在警惕中巩固。最初的七天,没有预想中札兰丁主力的猛烈反扑,只有无休止的摩擦、试探和小规模冲突。蒙古大军像一只刚刚踏上陌生土地的巨兽,谨慎地伸展着触角,清理着周边潜在的威胁。
巴特尔所在的第五百人队,作为首批登陆的尖刀,获得了短暂的休整时间,但所谓的休整,也不过是相对而言。他们驻扎在桥头堡防线的内侧,任务从血腥的滩头争夺变成了更加磨人的警戒、巡逻和工事加固。
左臂的伤口在随军巫医的再次处理下,终于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愈合。草药换成了效果更好的金疮药粉,虽然依旧疼痛,但红肿消退了许多,至少不再影响基本的挥刀动作。巴特尔每日严格按照要求换药,他知道,在这片敌境,保持战斗力是生存的第一要务。
同帐的哈桑似乎对巴特尔的恢复速度有些惊讶,在一次换药时,他难得地多说了几句:“你这伤,搁一般人早烂透了。命硬。”
巴特尔只是沉默地缠好新的布条。他想起在荒原上,阿尔斯楞找来那些锯齿状的野草,想起自己用冰冷的溪水清洗伤口……那些挣扎求生的记忆,比任何药物都更深刻地烙印在他的身体里。
休整期间,他们领到了补充的箭矢和一套相对完好的皮甲,替换了那身几乎成了碎布的旧甲。装备的更新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但也提醒着他们,战斗远未结束。
巡逻任务是最令人神经紧绷的。他们以小旗为单位,轮流出动,沿着桥头堡外围的丘陵、干涸的河床和废弃的村落进行侦查。视线所及,一片荒凉。大多数村庄都如同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个一样,空无一人,被洗劫一空,只剩下残垣断壁和盘旋的乌鸦。
但寂静往往意味着危险。在一次巡逻中,巴特尔所在的小队在一个看似无人的村落外遭到了伏击。冷箭从破败的窗户和墙头射出,几名反应稍慢的士兵当场倒地。带队的老兵立刻指挥众人依托地形反击,巴特尔和哈桑凭借丰富的经验,相互掩护,精准地射杀了几个暴露位置的伏击者,最终迫使残余的敌人利用熟悉的地形撤退。
清理战场时,他们发现伏击者并非正规军,而是一些当地部落的武装,装备杂乱,但悍不畏死,眼神里充满了对入侵者的刻骨仇恨。这种无处不在的、来自民间的抵抗,有时比正规军的对抗更加令人头疼。
回到营地,赤老温百夫长听取汇报后,脸色阴沉。他下令加强了巡逻队伍的规模和警戒范围,同时开始有计划地清剿桥头堡周边一定距离内的所有潜在威胁据点。小规模的攻防战几乎每日都在发生。
巴特尔在一次清剿一座小型土堡的战斗中,再次遇到了匠作营的人。那座土堡地势险要,守军凭借石墙和箭塔顽强抵抗。几架随军的小型投石机在刘仲甫的指挥下,被推到前沿,精准地轰击着土堡的薄弱点。巨石砸在土墙上的闷响,守军惊慌的呼喊,与蒙古士兵冲锋的呐喊交织在一起。
巴特尔作为步兵,参与了最后的突击。当土堡大门被轰开,他们冲进去时,里面只剩下零星的抵抗和满地狼藉。他看到刘仲甫带着匠役们在检查被俘的、可用于修复器械的工具和材料,神情依旧是那种超越战场胜负的专注。在一个角落里,他还看到了几个被俘的花剌子模妇孺,她们蜷缩在一起,眼神惊恐麻木,由士兵看守着,等待发落。阿依莎并不在其中。
战争的齿轮在缓慢而坚定地碾过这片土地,吞噬着一切,无论是生命、财富,还是文明留下的痕迹。
夜晚,巴特尔坐在营火旁,擦拭着那把从花剌子模军官尸体上捡来的、镶嵌绿松石的弯刀。刀身映照着跳动的火焰,也映照出他平静却难掩疲惫的脸。怀中的两本册子沉甸甸的,他偶尔会拿出来,看着封面上那些在火光下显得更加神秘的字符。
哈桑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不再过问。其他士兵虽然好奇,但在赤老温严厉的管束和每日的疲惫下,也无人有精力探究一个沉默老兵古怪的“癖好”。
第七天的傍晚,夕阳如血。巴特尔站在栅栏旁,向南眺望。桥头堡已经稳固,后续的部队和辎重源源不断渡过河来,营地的规模扩大了一倍不止。更远处,斥候带回消息,已经发现了札兰丁主力部队活动的迹象,就在南方数日路程之外的某个区域。
短暂的休整期即将结束。赤老温百夫长已经下令,全军进行最后的战备检查,随时准备向南挺进,寻找敌军主力决战。
南岸的七日,是血与火之间的短暂喘息,是伤口愈合、利刃重磨的七日。巴特尔活动了一下左臂,感受着伤口结痂带来的紧绷感。他知道,更加宏大、也更加残酷的战斗序幕,正在缓缓拉开。他将染血的布条扔进火堆,看着它化为灰烬。然后,握紧了手中的刀。
征途,将继续向南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