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抵达哈尔滨 (第2/2页)
李卫东把装着人参鹿皮包和小虎崽的褡裢紧紧抱在怀里,一屁股坐在一个鼓胀的、散发着土腥味的麻袋上。
李山河吊着胳膊,艰难地用后背和没受伤的右臂在人群中撑开一小片空间,把那条宝贝马口鱼塞在腿边,用脚死死护住。
彪子最惨。他块头最大,被挤在车门和发动机罩子的夹角,半个身子悬空,全靠一只脚和一只手抓着头顶的行李架铁杆保持平衡,像只挂在风车上的熊瞎子。
他那张黑脸紧贴着冰凉的、油腻腻的车门玻璃,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瞬间凝成白霜。
“呜…嘤嘤…”
褡裢里的小虎崽显然对这极度拥挤、噪音巨大、气味感人的环境极度不满,开始发出细弱又委屈的叫声,毛茸茸的小脑袋在褡裢口拱来拱去。
李卫东赶紧拉开点褡裢口,露出小虎崽湿漉漉的鼻头和一双惊恐的金色眼睛。
他粗糙的大拇指轻轻蹭了蹭小家伙的脑门,低声安抚:“小祖宗,消停点…到家给你整肉吃…”
车子在省道坑坑洼洼、覆着冰雪的街道上艰难地起步、换挡,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引得车厢里一阵惊呼和咒骂。
彪子被颠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身体不可避免地随着晃动,一次次撞在旁边一个裹着蓝头巾、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身上。
那妇女起初还瞪他两眼,后来发现彪子眼神发直、表情痛苦,也就懒得计较了。
彪子现在的感觉,比在冰窟窿边上守着不动漂还煎熬百倍!
狭窄的空间,身体的挤压摩擦,怀里抱着的硬邦邦、冰凉凉的麻袋,还有鼻子里充斥的各种复杂气味…都在疯狂撩拨着他那根绷了半个月、已经快要断裂的神经。
他眼神发直地盯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灰蒙蒙的雪野和光秃秃的树林,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通化招待所那晚的“甩籽儿”,闪过粉灯门脸的暧昧颜色,闪过刚才车站里那截红棉袄的腰身…
大客车吭哧吭哧开进哈尔滨老道外客运站时,天都黑透了。
冰碴子混着煤灰味儿的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子拉似的。
李卫东抱着裹成球的小老虎,彪子扛着那条快冻成冰棍的大马口鱼,李山河吊着胳膊,仨人跟逃荒似的挤下车,在昏黄的路灯下缩着脖子等了好半天,才拦到辆破三轮。
“二婶儿!开门!”彪子把冻鱼往院门口雪堆里一杵,扯着嗓子就喊。
张宝兰系着围裙跑出来,门灯昏黄的光照见李山河吊着的胳膊,她“哎哟”一声,脸“唰”就白了,手里的锅铲“当啷”掉雪地上。
“当家的!你这胳膊…咋整的啊?!”张宝兰声音都带了哭腔,也顾不上捡锅铲,扑过来就捧住李山河那条被厚棉袄袖子裹得严严实实、还隐隐透着药味的胳膊,手指头都在抖。
眼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李山河的棉袄袖子上,洇开深色的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