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琰奎拉弓露凶性,周侗赠剑逐师门 (第1/2页)
话说琰奎拜了周侗为师,至今已过得三月有余。周侗已将那四十九路破军枪法并那新创的双手剑法“断首七步杀”尽数教授了。琰奎日夜勤学苦练,已练的十分精熟。
看官,需知此二套武艺尽是周光祖自创,对于习练者要求甚高,极难学成。即周光祖自己亦不过只是会使,却也使不到精透,往后亦无再授他人,故不论前后,此二套武艺自琰奎之外,天下再无人习得。琰奎又是天赋奇才,往后又会战许多武学名家,每每战后便将武艺修磨精进,使之招狠势勇,越发凶锐异常。
闲言不叙,此时已是来年春开。这一日周侗见琰奎已将破军枪,七步杀剑法练得精熟,想来在教其练下去也是无益,只待他自己将来在实战中去提升领悟,便欲传其他的武艺。周侗生平号称铁臂金刀,自然在刀法造诣上最高,其最厉害的三手绝艺分别唤作:铁臂龙吟刀法,透甲神臂弓与拳术五步七戳落龙脚。
周侗便道:“琰儿,我授你的枪法剑法,观你已练的精熟。今日欲将我生平最厉害的武艺传授于你,如何?”琰奎大喜,感泪道:“恩师授艺之恩,弟子肝脑涂地难以报答!”言闭,跪将下去磕头不止。周侗搀起道:“为师只望你将来与国家出力,为天子分忧,同百姓谋福,心意足矣!”琰奎道:“姚琰奎谨遵师命!至死不忘!”周侗即将这三套武艺传于琰奎,当真是用心良苦。琰奎亦是刻苦练习,不敢懈怠。要说此时的姚琰奎武艺已算得厉害,如若照此周侗在教授上个一年半载,恐将来真个是无人可敌也!可惜!此番周侗传琰奎新武艺,不传不打紧,一传便坏在这透甲神臂弓上!
过得三日,周侗在田秧里教授神臂弓时,琰奎接连三箭,竟将百步之外的靶子射透,余劲还飞出五六十步。待到第四箭,“噼啪”一声,那靶子四分五裂爆开来!周侗见琰奎每次拉弓都将弓拉的“吱嘎”作响,眼神凶戾,屠戮之气非常,便道:“琰儿,但凡学拉弓射箭需得心平气和,方能百发百中,稳而不失。”琰奎道:“弟子射箭之时,心中只把那靶子当成日常仇恨之人,又想着一箭最好透他几十个、几百人。虽是如此,却亦是百发百中,实是殊途同归也,照样不误杀敌,无甚不同。”周侗道:“似你这般射箭,射出去的撞到哪个还能活?你需收些戾气,要知习武之人武德为重。为将之道亦是如此,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最佳。”琰奎道:“师傅怎说起这个来?弟子现将武艺学好了,待日后有了万人敌的本事,沙场对垒时,径直上去斩下了敌首首级便是。再有弟子觉得但凡交兵打仗,只要弟子所率之军为正,一切取胜即可,又何必讲究手段尊卑。若心善重德,只恐误倾了自己性命。”周侗听罢,竟然语塞,心中大是不喜。
却说周侗见琰奎杀戮气甚重,故在往后日子里,时常与他讲述些仁人义士故事,欲消其戾。又过去些日子,单说这一日,琰奎又在村口大柳树下与群童耍乐。原来琰奎生性张扬,自打学了本事,常在人前卖弄。却见他把手中竹棒子使的风火轮般转动,引的众童叫不住的好,个个赞不绝口。琰奎洋洋得意道:“我这身本领若再练上两年,放眼天下也绝无敌手了。”众童皆夸赞称是。正说间,当中一个顽童望出村那条路上一指,招呼琰奎观看。琰奎看时,原是那嘉禾西城的凶恶无赖王虎,人号“小太岁”,正夹着把铁算盘从村里出来。
这王虎身长九尺,体魄若牛,年少时节乃本地一霸王,整日里引着伙泼皮无赖干些拔葵啖枣之事,因他身强力壮,无人敢与他争辩。到后来,便与强索硬夺无样。如今他已有一十八岁,现在他叔叔的赌场里帮着收账管场。两年前,却出这么一桩事,那年王虎引着几个无赖兄弟在琰奎家地里偷摘果子吃,琰奎不肯与他们理论,王虎霸道蛮狠惯了,言语冲突,便动起手来。那时琰奎孤身年幼,自然打不过他们,吃他们一顿毒打,浑身疼痛直躺了月余方好。然王虎这边,也叫琰奎打坏了许多个,故此也怕了他,这两年再不敢去招他。
当下,琰奎切齿道:“王虎这厮,那年仗着人多,欺我年幼,打的我好狠!我本欲寻他复仇,只是近来再未听到他有为非作恶之事,难不成他归良了么?”一童道:“阿哥不知么?王虎如今在他叔叔赌场里做活,整日锦衣玉食,端的是神气!昨日村里的瘸子老孤头在赌场里输去六两四钱银子,还欠下五两,今日这王虎大抵是来催债的。”琰奎道:“赌场之中,多有诈术。瘸老头年老眼花,定是叫他们骗了。今王虎来逼债,想他孤身一人又老又穷,一时如何还的出五两银子,违了期限,怕是要被打断另一只腿。”顽童尽道可怜,琰奎道:“如今我已学好了武艺,王虎既是在赌场做活的,定不是什么好鸟,我定要教训他一番,以报昔日仇恨!”即吩咐那童去盛一碗大粪来,那童子不可思议道:“奎哥,你要作甚?”琰奎道:“你多问个杂毛,快去!”自己就上前招呼道:“太岁哥,今怎有空到我村来?快来树下坐歇,兄弟请你吃香茶。”王虎见是琰奎,本有些在意,然听他话语客套,便也答礼道:“原是姚家兄弟,许久不曾见了。”琰奎道:“近来也不曾闻得阿哥风声,今见阿哥一身绸缎子,想是近来财神上了身?”王虎道:“近来哥哥侥幸得了份好差事,待有空暇,请兄弟下馆,现有要事,先走一步了。”说罢,转身就要走。琰奎拦住道:“王哥快说是甚美差,可还缺人么?可替兄弟通容?”王虎道:“即是帮着阿叔照看赌场,很是轻松自在,又多银两,虽眼下无用人处,待日后有需时,我与阿叔讲好,替兄弟留着。”琰奎存心挑事,大笑两声,唾弃道:“呸!我当是甚美差,原是个看门狗生计,你阿叔亲自抬轿来请小爷,小爷也不去。”王虎也是个暴脾气,听得登时勃然大怒,挥起拳头就打过来。琰奎眼明手快,就势摁下那手,哪里放他起另一只手,就将右脚望他胯间一撩,王虎踉跄退后,不待他跌倒,早又飞起左脚踢中他胸膛。那王虎仰面栽倒,琰奎飞身骑到他身上,拳脚并施,直打的鼻青脸肿,头破血流,那身缎子扯的粉碎!王虎当不过讨饶,琰奎道:“使得,只是要先喝了这碗香茶。”便将膝盖顶住他身子与左膀,左脚踩住右手,接过那碗粪水,把嘴捏开了,顺着嗓子灌下去。事后,王虎起身作呕不止,仓皇逃去。众童皆言王虎定会邀人来报仇,琰奎道:“那年他引着许多人把我打的月余下床不得,今日我便要将他打作半年下不得床!”一童道:“那怎放他离去?”琰奎道:“蠢呆子!那年打我者有许多,我放他离去,就是要他引着那些人来,好一一寻仇!”一童又道:“现他有势了,若带来三五十人,怎生是好?”琰奎骂道:“你是蠢驴么?还不晓得我的本事?休说三五十人!便来三五百,我照样杀他个人仰马翻!”眼见众童惧色,琰奎又神傲放词道:“此事与你等无干,有怕的夹着尾巴滚回家去,胆大的也只需远远躲着看就是。”众童大多胆小,推说有事离去,只五六个留下在远处观看。琰奎自个在树下耍枪等候。
琰奎好武成痴,闲着无事便将所学本事一样样耍起来,不觉早已过了午后。忽一小童急急忙忙嚷叫奔来,报道:“琰奎哥哥,王虎真引了三五十个来!势头好凶!只怕你弄他不过!不若先避避。”琰奎叫好道:“我正忧他不来!你快躲那边草垛子里,且看我杀个“七进七出!””那童嘱咐声“小心”,窜进远边垛子里,只露出个观看的缝儿。琰奎早已摩拳擦掌,那股精神气憋的浑身难受,只见他持条烧过的毛竹棍拒住进村那条道。不消片刻等待,见那升龙桥远处道上,果真哄哄嚷嚷来了许多人。见了面,王虎怒不可遏,二话不说招手下人来打琰奎。琰奎亦不多言,大喝一声,飞步迎上去,丢开手中棍子,似若一条青龙游舞,端的呼啸生风、青光耀目,看他这一枪“暴雨穿叶”点翻两个,那一枪“旋凤绞影”打倒三个,这一枪“铁藜捣蹄”又扫趴七八个!须臾,那几十号人已七零八落躺翻一地,**叫苦声连天。单单只留下王虎一个,要逃窜时,赶上去照着小腿一棍打翻。琰奎神气喝道:“小爷大发慈悲,今饶过尔等这些狗男女,莫要等爷改了主意,快些滚着去吧!”那些人闻听饶过,好在琰奎大数未下重手,多有伤轻跑的快的,早已一溜烟去了,打痛手脚的亦相互扶持去了。只有王虎挨了一棍,折了一条腿,好笑手下人只顾自己逃命要紧,竟无人管他,那王虎只得瘸拐着回去,中途幸有相识的遇见,送他回家。琰奎这边,众童见他不到炷香功夫打倒四五十人,早将他奉承到天上,跪下拜师的都有。琰奎好不得意,道:“这算得什么!就是沙场上千军万马,我也杀个片甲不留。只是今日之事,你等不许告我爹爹,更不许叫我师傅晓得,若有哪个多舌的,我定叫他好看!”众童唯诺应下了。
单说那王虎家境亦不好,他自幼母亲早亡,父亲是个浪荡子弟,因失手打死人,判了处斩。王虎无人管教,自然顽劣不堪,好在近来长大懂事,也老老实实找了份养家糊口的生计。现今家中只有个患病姥爷,忽见孙子满身是伤归来,着急哭问事故。王虎哭诉了,姥爷大怒道:“这蛮厮忒欺负人了!就是你往日得罪过他,亦不该将你脚打折,如今叫哪个养家,我爷孙定要饿死了。”王虎放声大哭,姥爷道:“孙儿莫哭,姥爷去寻你阿叔做主,寻他索赔。”王虎哭道:“这厮好生无礼,又不知哪里学了身好武艺,去了怕他要打人的。”姥爷愤然道:“他要打时,这身老骨头便由他打,死他家门口,亦要他一世难堪!”说罢,老头子拄着拐杖便去寻他小儿子做主,就是开赌场那位。谁知他儿子闻听,只想是王虎平日蛮狠,这次也定是无礼在先,竟不愿相帮。老头子苦苦哀求,他道:“就是真若你所言,亦是王虎昔日造孽,哪个有脸去上门索赔,我这里忙紧,快些走了去。”老头子哀求道:“我孙儿与你做活遭打,你作主人的,亦该出些钱财补助。”恰逢他儿子今日输了些钱,心态不佳,见他老子啰嗦,大怒叫人推搡出去。老头无奈,只得去寻另几家儿女,正是“一遭做过事,从此无抬头”,却尽认是王虎之过,皆不愿相帮。只一个女儿,挨不过老头苦求,答应雇辆牛车,拉着王虎去琰奎家讨要说法。
再说琰奎打完了人,事后才觉一时兴起下手重了,心下惶恐不安,唯恐姚信知道责骂。待到暮色苍茫,方才不得已回家。刚进家门,姚信已听得些风声,忿怒上来责问道:“琰奎!我听人说你今日与人动手,是也不是!?”琰奎回来路上,早想好了对策,佯作大怒道:“放他娘的驴屁!是哪个狗男女说的?!”姚信道:“这般说来,可是不曾动手?”琰奎叫冤道:“我今日在村口耍棒子,引来许多人观看,当中有那昔年打过我的王虎,我便邀他耍耍,不想只被我一棍就打翻了。”姚信道:“可有伤他?”琰奎道:“不曾伤他一毫,只因他那年打我,我只在众人面前羞他一羞,多的不曾。若不信时,自去隔壁问二毛,我整日与他一起,却不知是哪个狗头在爹爹面前告我黑状?爹爹快说出来!”姚信见他怒发冲冠,只当真冤枉他了,撒个谎语道:“我只随口问问,探你近来可有惹事。既无事就好,晚饭已备好了,快来吃。”琰奎应下了,心道:“我进门时,爹爹分明满脸怒色,只怕已听到些什么了…如何是好…”正踌躇间,撇眼望见家住村口的小童姚鸿在自家门口偷摸招呼。琰奎急出去问道:“出甚事了?”姚鸿道:“琰奎,不妙了!王虎他娘抬着他来寻事了!”琰奎惊慌失措,跌足道:“快替我挡一阵,我即刻到。”说罢,匆匆进屋喊道:“爹爹,今日削的两只木剑忘村口树下了,我去拾了再来,你自先吃。”姚信道:“尽知这些把玩是你的,哪个敢拿去,先吃了,稍时凉了。”琰奎道声“我去了。”自顾撒开步子奔去。姚信看他去了,只是摇头叹道:“再过二三年,即要成家立业了,如今却仍是个孩童模样……”
却说琰奎飞步赶至升龙桥,早有许多玩伴等候,遥见那一行人正缓缓赶过来,急喝令众人赶上去阻截。上前迎住了,王虎见了,颤声道:“他就是那姚琰奎…”小姑道:“姚琰奎,你前边引路,我有事要与你爹爹商量。”琰奎见这妇人与王虎面容有些相像,只当作是他娘,大骂道:“泼贱!你命令哪个!”小姑羞恼骂道:“你这狗入…”话犹未了,琰奎早抢上来,甩手一巴掌,打的清脆响亮。王虎姥爷见了,将拐杖劈头盖脸打过来。琰奎将右手接住夺过了,左手轻轻一推,老头子便倒在地上**。慌的他小女儿跌撞过来搀扶。王虎亦不顾身体,滚下车来帮护。老头子竭力起身,挣开二人,一头望琰奎撞过来。琰奎身捷,只一闪,老头便又跌倒了。琰奎大喝道:“你这老头作甚!?疯癫了么!”老头粗气喘道:“小畜生!反问我要作甚!”琰奎道:“王虎这厮先动手,我防卫有错么?”王虎指点道:“姚琰奎!你颠倒是非……”琰奎强词道:“我身后这些人皆是证人!老头子若不信,自问他们,休要讨死!”那些玩伴都是帮着琰奎的,尽道是王虎惹事,琰奎不过防卫。爷孙俩哪里争辩的过。琰奎又道:“似他这等人,坏事做尽了,本难存世间,我只断他一腿,已是大发慈悲!”继而又夸张道:“再有,昔年他打我时,亦打断我两根肋骨,叫我两月下不得床。我爹爹可有上门找你家索赔!?既是没有,你又怎有脸皮倒来要我赔偿!?”遂叫众童拦住去路,厉声辱骂。王虎小姑听了琰奎所言,想起昔日王虎德性,就认定了是王虎过错,心道:“可恨我好心帮他,却不想弄的一生骚臭。”遂道:“老爹,既是王虎错在先头,我管不得了。”爷孙两个百口莫辩,琰奎愈发逞威。小姑难堪至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叫苦道:“老爹,你自看着办。若还不肯回去,牛车是我雇来的,我现要还了去,走与不走随你。”爷孙无奈,只得痛哭离去。琰奎望着暮色下三人遥去的身影,不知怎的,心头陡然涌起一阵心酸。
却说琰奎归途路上,寻思琢磨道:“此事瞒住了父亲,又打发了王虎家人,想来可就此作罢……唉……我只当他一家都是凶狠之徒,故痛打了王虎一顿,不想那老头看着倒也可怜……”琰奎本质还是心善的,越想越发过意不去,几欲转回去致歉。矛盾许久,忽转念一想,豁然开朗,只道:“单论我一个,倒的确有些过了。只是受过王虎气的,却不知有多少人哩!这番就算作替他们报仇了。”思虑通了,遂宽心望家奔去。他自觉占理,哪曾想为此事,竟生出了老大一装变故,以至终生影响!
单说次日,那周侗因寻常受琰奎孝敬的多了,便上街欲买些酒食欲还席父子二人。正走间,只见前头县衙门口有个老头瘫在地上痛哭,身边往来人络绎不绝,却无一个采他。周侗略观片刻,于心不忍,便欲上去去搀扶,忽身旁一后生拉扯道:“老先生管他作甚,这家人死绝了也无可怜处。”周侗疑惑道:“看着老头年过古稀,又呈副病态,煞是叫人怜悯,怎…”那后生没好气道:“那你自去帮他,我管不着。”周侗道:“他一个病老之人,又做的出甚恶来?就是他家人有过,与他又有何干。”遂上前搀起问道:“老兄,可是遇到犯难的事了?”那老头子便是王虎姥爷,因昨日琰奎霸道,无可奈何,今日只好请老秀才代写了诉状,前来衙门告官。料想还是因王虎昔日惹祸多了,太爷也是心道活该,只道顽童吵闹,不予受理。老头子央求不走,就令衙役哄了出来,为此在门外大哭。当下,老头梗咽讲了,周侗怒道:“哪家顽童这般可恶!?爹娘不管束么?”老头道:“也怪我那孙儿昔日得罪了他,近来他学成了武艺,便来挑事寻仇,虽道事出有因,只是下手忒重了些!”周侗冷不禁一个寒颤,急道:“那顽童可是南城外真炎村的?!”老头道:“先生怎知?!”周侗着急道:“可是姓姚!?”老头道:“正是!正是!叫姚琰奎。”闻听此言,周侗登时脸皮发紫,惊诧许久,方结舌道:“……皆老朽之罪焉!我正是他师傅。”老头听了,复瘫倒地上嚎啕大哭。周侗扶起,慰道:“他逞凶伤人,我当师傅的管教不严,自是义不容辞,老兄宽心,我这便去替你讨还公道!”说罢,从袖袋里零零碎碎凑出几两散碎银子与了老头,道:“先去请个郎中,与孙儿把腿看了,莫要落下残疾。我这便寻那劣徒,定与你家个交代。”老头感激涕零,周侗又安慰了两句,遂气忿忿去寻琰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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