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写成历史的我们 (第1/2页)
讲台上的女人声音平缓,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的醇厚与不容置疑的权威。
她看起来约莫四十许岁,身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学者袍,袖口绣着代表高阶历史学者的银线星轨纹章,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灰蓝色眼眸锐利而沉静。
艾维尔教授在学院里以严谨、甚至有些苛刻著称的权威,专精于近代海洋神秘史与禁忌传说领域。
她身后的魔法黑板上,复杂的魔力流光线勾勒出千年夜之海的古旧海图,瑟尔达港的位置被一个幽幽旋转的、暗红色的符文标记所取代。
“……因此,我们可以认为,关于泽菲尔·任,或者说任映真,其历史形象是一个典型的多重叙事叠加案例。”她说:“教科书,档案,那些被官方涂改过无数次的通缉令……它们告诉你们关于‘黎明号’,关于它的船长,那个名字拗口的东方人——任映真的部分事实。”
“海盗,屠夫,煽动叛乱的瘟疫医生,亵神者……在所有关于他的庞杂传说中,唯有一点,几乎跨越了所有叙事体系,得到了不同立场史料的间接印证,并有着异常强大的神秘学回响残留。”
她环视阶梯教室,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充满求知欲,或仅仅是因为课程必修而强打精神的脸庞。的目光穿透皮囊看到他们灵魂深处些许的躁动与不以为然。
“主流神秘史学界倾向于认为,黎明海盗团因其船长任映真狂妄的渎神之举——即,试图与一位背叛了自身神祇的龙裔联手弑杀火焰与龙之君主、女神伊格尼斯——而招致神罚,在辉煌顶峰骤然覆灭。女神陨落前的诅咒波及了全体船员。”
她说到这里,语气有种奇异的平板,像在复述一个与己无关的荒诞故事:“传说她们被迫带着记忆不断轮回转世,永生永世无法从船长以外之人身上获得真爱,除非船长爱上她们,否则便将在这无尽的记忆轮回中承受孤独的煎熬。”
台下传来低低的议论声,夹杂着几声不以为然的笑。这听起来太像三流浪漫悲剧小说的设定了。
艾维尔教授没有笑。她只是用那双过于冷静的灰蓝色眼睛看着发出笑声的方向,直到那里彻底安静下来。
“很浪漫,不是吗?”她反问道:“永恒的诅咒,唯一的救赎是得到那个罪魁祸首的爱……多么凄美,多么适合被吟游诗人传唱。但历史的真相早已湮没在时光和魔力乱流中,不可考证。我们唯一能从高维魔力残留和因果线扰动中勉强确定的,是‘弑神’事件本身曾真实发生,并对世界魔力基底造成了持续千年的、可观测的创伤性疤痕。”
“今天的课后阅读,是档案馆解密的部分阿尔比恩海军情报局关于‘黎明号’后期活动的评估报告。重点思考:历史记录如何被不同叙事目的所塑造?而面对此类涉及高维力量的‘传说’,作为历史魔法学的研究者,我们应如何辨别史实、传说与神秘学实相之间的界限?”
“下课。”
铃声适时响起。学生们如释重负或意犹未尽地开始收拾东西,讨论着刚才听到的浪漫诅咒,交换对那位神秘的海盗船长的好奇与遐想。
距离星穹魔法综合学院不到三公里,位于学院区与旧城交界处的一条僻静街道尽头,有一栋不起眼的三层砖石建筑。
它看起来像是一间不太受欢迎的旧书店,招牌上写着“银雀古籍与奇物”,字迹斑驳。店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旧纸张、羊皮卷和草药混合的、令人安心的气味。
在书店后方隐蔽的起居室内,气氛却与外表的宁静祥和截然不同。
年轻女性单手撑着头,她有着一头红发,在暗淡光线下也流转着微弱的光泽。她的颈侧有几片细小的赤鳞正随着呼吸起伏闪烁。她是尼拉,与她的船长共享漫长诅咒与逃亡岁月的同伴。
和其他黎明海盗团的船员不同,他们得到的诅咒是不朽。永恒的生命与永恒的追猎,伊格尼斯的诅咒时刻吸引着那些依然崇拜着祂,渴望获得其遗产与神格碎片的信徒追杀他们。
虚弱期又要来了。
“还撑得住吗?”男人走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这么做时,有赤金颜色的龙尾印记爬上他侧颈。
尼拉费力地睁开眼:“我习惯了……给我倒杯水,船长。”
任映真给她递了杯冷水,喝下后,她似乎好受了一些:“周围开始出现了我讨厌的气味。你知道的,这种时候我的感受格外敏锐……”
“必须走了。”任映真说。
尼拉沉默了一下,问:“这次我们去哪?她们、很近了。”
“更内陆的地方。”任映真回答:“我已经准备了新的身份和落脚点。”
他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活了近千年,他的情报网络并不紧密,节点之间往往单线联系,确保即使一部分被拔除,也不会伤及根本。他们一次次更换身份,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消失又重现。
“如果你累了,”他看了看尼拉,忽然开口说道:“……把我交出去也未尝不可。”
房间里只剩下尼拉骤然变得粗重滚烫的呼吸声,以及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任映真继续说:“毕竟、太久了。”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尖利,几乎不像人声,带着龙裔震怒时特有的、令人心悸的嗡鸣。
她挣扎着,用尽此刻能调动的全部力气,死死抓住任映真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你再说一遍?!任映真!”
“这只是一个可选的出路,别太激动。”任映真继续说:“逻辑上,它对你有益。你可以把我交给黎明号的船员或者让她们知道我的踪迹……”
“你闭嘴!”她厉声打断道,鳞片处几乎要滴血:“你怎么敢有这种想法?你是我的!你不可以、”这声音里有孩童般绝望的哭腔,“你不可以离开我!”
她喃喃道:“只有我、你是我的。没有我你早就死了。你哪也不准去,你死也要死在我身边,只有我能决定你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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