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莫凡 (第2/2页)

他像个游魂，径直走向右手边那栋灰色的教学楼。
　　
　　高二（3）班在二楼。
　　
　　教室里人声鼎沸，如同煮沸的油锅。
　　
　　陈宁从后门悄无声息地溜进去，像一袋沉重的沙包，瘫倒在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这是他凭“后排靠墙，睡觉天堂”的歪理邪说抢到的风水宝地（至于“后排靠窗，王的故乡”？早就被更狠的角色捷足先登了）。
　　
　　他眼皮沉重，瞥了眼右手边空着的座位——那是莫凡的。
　　
　　这家伙，不到上课铃响彻全楼的最后一秒，影子都别想见着。
　　
　　陈宁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校服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他只想在这短暂而虚假的喧嚣里，将自己彻底隔绝，沉入一片无梦的黑暗。
　　
　　时间在混沌与麻木中缓慢流逝。刺耳的上课铃如同钢锯般骤然撕裂了教室的空气！
　　
　　鼎沸的人声瞬间被掐灭，如同被按下了绝对的静音键。
　　
　　陈宁慢吞吞地抬起头，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缝，目光习惯性地、带着一丝麻木的惯性，飘向门口，嘴唇无声翕动：
　　
　　“1…”
　　
　　“2…”
　　
　　“3”字未出——
　　
　　砰！！！
　　
　　教室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狠狠撞开！门板砸在墙上发出巨响！
　　
　　一个顶着如同被台风肆虐过的鸡窝头、校服像破麻袋一样歪歪扭扭挂在身上的身影，裹挟着一阵清晨的冷风和奔跑后的汗味，炮弹般冲了进来！
　　
　　全班几十道目光瞬间聚焦。
　　
　　只见莫凡像颗被发射的炮弹，精准地砸在陈宁旁边的椅子上，震得桌子都晃了晃。
　　
　　他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额角挂着亮晶晶的汗珠，左眼眼角还顽固地残留着一小块“晨间特产”（眼屎），在惨白的日光灯下顽强地彰显着存在感。
　　
　　抛开这副堪称行为艺术的尊容，底子倒是个不折不扣的帅胚，可惜被那深入骨髓的邋遢封印了九成九。
　　
　　“呼…呼…哈！累死爹了！就…就差一丢丢！”他抹了把汗，对着陈宁咧开一个大大的、没心没肺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
　　
　　“嗯，卡点大师，功力不减当年，名不虚传。”
　　
　　陈宁掀起眼皮，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莫凡完全没get到话里的嘲讽，只当是夸奖，傻乐着“嗯嗯”两声，气息还没喘匀。
　　
　　这时，一个锃光瓦亮的脑袋，从前门探了进来——数学老师兼班主任，人送外号“光明顶”的胖大海。
　　
　　他腋下夹着厚厚的课本，标志性的不锈钢保温杯不离手，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走上讲台，保温杯“咚”一声放在讲桌上。
　　
　　陈宁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符号，眼皮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沉重的头颅一点一点。
　　
　　旁边的莫凡敏锐地捕捉到他“堕落”的迹象，眼珠滴溜溜一转，贼兮兮地摸出个皱巴巴的草稿本，唰唰写了几笔，“刺啦”一声撕下，熟练地揉成一团。
　　
　　趁着“光明顶”转身，用他那圆润的背部对着大家板书的绝佳瞬间，手腕灵巧地一抖——
　　
　　纸团划出一道低平的弧线，精准地命中了陈宁的太阳穴！
　　
　　陈宁皱眉，带着被打扰睡眠的烦躁，捡起那个皱巴巴的纸团，扭头瞪向罪魁祸首。
　　
　　好家伙！
　　
　　这厮此刻坐得如同标枪般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叠放在桌面上，眼神专注而“虔诚”地盯着黑板上的导数公式，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求知”微笑，一副“三好学生标兵”的模范姿态，演技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陈宁看着他那副样子，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人在极度无语和心力交瘁时，真的会生理性地想笑。
　　
　　他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展开那团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纸团。
　　
　　上面是莫凡那标志性的，被狗啃过又用爪子划拉过的字迹：
　　
　　“宁子！萎了？昨晚偷摸看‘学习资料’导虚了吧？眼神都直了！速交网址！哥帮你点举报净化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