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窑锻心 (第2/2页)

窑火愈烈，黑焰升腾，映得她眼底一片清明。
　　
　　而在她识海深处，那柄沉寂已久的古剑，忽然发出一声极轻、极远的嗡鸣——
　　
　　仿佛在回应，又仿佛在呼唤。
　　
　　子时将尽，玄阴窑内的温度攀升至临界。
　　
　　陈薇恩盘坐于锻台之前，双掌贴地，掌心真气如丝缕般渗入窑基，与地脉煞气共振。
　　
　　那股阴寒磅礴的气息顺着经络逆流而上，直冲丹田，仿佛千万根冰针刺入骨髓。
　　
　　她牙关紧咬，额上青筋微凸，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浸透粗麻短打，却依旧纹丝不动。
　　
　　眼前浮现出孙嬷嬷离去前那句低语——“林素心”。
　　
　　《素心引》……原来不是功法名，是一个人的名字。
　　
　　一个百年前试图以心火炼神、逆天破境的女子。
　　
　　而她如今所行之路，正是那被抹去史册的残痕。
　　
　　“我不是她。”她闭目低语，“但我愿承她未竟之志。”
　　
　　她缓缓起身，双手捧起那柄玄铁断剑。
　　
　　剑身冰冷，裂痕如蛛网，可剑脊中央，银纹正悄然蠕动，似有生命。
　　
　　她凝视片刻，猛然抬手，将断剑高举过顶，剑尖直指窑心最炽烈的黑焰核心。
　　
　　“你说过，剑心不分男女。”
　　
　　“今日，我以心火，炼我剑骨。”
　　
　　话音未落，她运起全身真气，纵身一跃，将断剑狠狠插入窑心熔流之中！
　　
　　“轰——！”
　　
　　刹那间，黑焰冲天，火舌如龙翻卷，整座玄阴窑剧烈震颤。
　　
　　一股远古而苍凉的气息自剑身炸裂而出，仿佛沉睡千年的魂魄骤然苏醒。
　　
　　识海深处，那柄古剑的嗡鸣化作低语，如风穿骨：
　　
　　“……血脉未熄……吾等尚可战……”
　　
　　剧痛随之袭来。
　　
　　火焰顺着剑身倒灌而入，顺着她掌心经脉直冲识海。
　　
　　五脏六腑如遭雷击，每一寸骨骼都在哀鸣。
　　
　　她双膝跪地，却仍死死握住剑柄，任烈火焚身。
　　
　　她能感觉到，那火焰并非单纯灼烧，而是在淬炼——将她的经脉一寸寸烧毁，又一寸寸重塑。
　　
　　“啊——！”她终于低吼出声，声音嘶哑如裂帛。
　　
　　但她没有松手。
　　
　　一次呼吸，真气在丹田内完成第一转。
　　
　　第二次，经脉撕裂，血气翻涌。
　　
　　第三转，识海震荡，幻象纷至沓来——现代课堂的投影仪、图书馆泛黄的兵器图谱、穿越那夜雷雨交加的古墓……
　　
　　第七转，她看见一名白衣女子立于断崖，手持长剑，剑尖挑破苍穹，却被九道锁链自天而降，贯穿四肢，镇压而下。
　　
　　第八转，女子回首，眉眼竟与她重合。
　　
　　第九转——
　　
　　“轰！”
　　
　　体内屏障轰然破碎！
　　
　　炼气三重，成！
　　
　　与此同时，窑心之中，断剑震颤不休，剑脊银纹骤然亮起，如江河奔涌，竟在高温中凝聚出一道若隐若现的虚影——笔直、锋锐、贯通天地，仿佛一柄由纯粹意志铸就的剑脊，横亘于火海之上。
　　
　　龙吟乍起，响彻守炉院。
　　
　　陈薇恩仰头，发丝被热浪掀至脑后，露出一张汗泪交加却目光如铁的脸。
　　
　　她缓缓拔出断剑，剑身虽仍残破，却隐隐透出一股不屈的锋芒。
　　
　　黎明破晓，天光微熹。
　　
　　她走出窑房，手中断剑轻颤，仿佛也在感知这新生的晨风。
　　
　　后院冻土坚硬如铁，她以剑尖划地，动作沉稳如考古标记，刻下一道清晰刻度。
　　
　　“此处埋耻，他日拔剑。”
　　
　　她将断剑缓缓插入冻土，剑柄斜指东方初升的朝阳。
　　
　　风吹动她额前碎发，露出一双再无怯懦的眼——锐利、坚定，如出鞘利刃，誓要斩开这苍澜天幕。
　　
　　远处山门，晨雾未散，高悬的玉榜随风轻晃。
　　
　　内门大比公告赫然在目，榜首朱砂字迹刺目：
　　
　　“胜者，可入藏剑阁，观《苍澜剑典》真迹。”
　　
　　她凝望片刻，嘴角微扬，笑意未达眼底，却藏锋于内。
　　
　　那部被男子垄断百年的剑道至典，她终将亲手翻开。
　　
　　守炉院深处，孙嬷嬷倚门而立，望着那道孤绝背影，手中拐杖轻叩地面，声如古钟余音。
　　
　　“林师妹……”她喃喃，眼中竟有微光闪动，“你等的人，终于来了。”
　　
　　风过空院，残剑轻鸣。
　　
　　而命运的齿轮，已悄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