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汉风至烈时 (第2/2页)
这是一条主动脉,意义非凡,而且可以连通南北东西。
即使是后世新中国成立了,那大英的舰队,还不舍得从这条黄金航道上撤出去,直到挨了一顿才走。
陈绍的志向,决定了他必须把长江航道与大运河全部运转起来。
即将到来的,是一个迥异于其他任何朝代的王朝,交通是它的第一要务。
生产力起来了,交通顺遂了,以往王朝害怕的那些事,都将不再是大问题。
韩世忠和朱令灵骑着马,在陈绍的左右两侧,左侧的韩世忠见陈绍沉默不语,便开口说道:“大王不必担心,我们的兵雪地里行军,都是家常便饭。”
陈绍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们看这汴梁,大不大?”
“大!”
本就十分雄壮的军镇汴梁,在神宗时候向南增筑城墙,将一片新起民居全部纳入汴梁城防范围之内,也就是南熏门附近的民居。
到了如今,这五十多年的时间内,在新筑城墙外,又多了几万户百姓,十几万人口,绵延出去十几里远近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完颜宗望杀到汴梁城下,能引起赵桓如此大的恐惧,他是亲眼见到他们在城外杀人的。
城外的百姓,有十几万!
按照官府的统计,如今汴梁实际人口已经远远超过两百万,达到接近三百万人的地步!
一个城,三百万
可抵世上的大部分小国了。
大宋的转运使为什么权柄和品阶如此大,就是因为转运使是负责把全国的菁华运去国都汴梁的职位。
每年拿出那么多钱修河,也是一样,都是为了让各地的货物进入国都。
所以汴梁如此繁华富庶,各级官吏,宁愿在汴梁挂虚衔,守冷衙门,也不愿意去地方知一军州。
被贬出京城,对于大宋士大夫来说,可以说是极其严厉的惩罚了。
每一个被贬出去的,都要写一些诗词来悲叹一番。
这样的城池,堆积了太多资源和人才,要是有一个雄主来引导还好。
碰到李隆基、赵佶这种,就势必会推动世风日趋奢靡。
天下的能人都凑在这里,有没有多少的活干,闲着没事就要斗!
于是就有了大宋朝堂的保留项目——党争。
每年大宋财政收入,至少有三成消耗在转运道路上,徭役也是相当繁重的一个弊政。
而且汴梁周遭地势太过平坦,没有险要可守,要守卫国都,必须需要大量的军队。
有宋一代,在军队数字上都在不断膨胀。
军队数目膨胀,能贪墨的军饷就越多,将官们胆子就越大,吃空饷的就越多,于是军队就越少。
所以军队越多,军队越少。
把这些事看得最清楚的,可能就是完全弄通了大宋官僚体系的蔡京。
所以陈绍自己还没说,蔡京就主动提出要迁都。
有时候陈绍真能理解赵佶,为什么要用这些人。
实在是太会揣摩上意了,哪怕你自己还迷迷瞪瞪,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他一句话给你点出来了。
你说神奇不神奇,你说舒服不舒服?——
定难军精锐,就在城外大营等着。
道路两侧的百姓,早就迫不及待。
如此盛事,可不是其他庆典能比的,错过了得后悔一辈子。
而且有很多人,隐隐有种感觉,这可能是汴梁城,最后的辉煌了。
终于,等到灵武营护卫着陈绍,还有一众官员到来。
气氛一下就更加热烈起来。
来到观礼台前,下面站满了官员,等着陈绍等人上去,其他官员也纷纷上台。
定难十一州的官员在左,河东在右。
陈绍瞧见定难系旁边,还有西军的一队人,满头白发的种师道赫然在列,还有种师中、刘光烈、折可求等西军将领。
陈绍让亲卫过去,把种师道请了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身后。
亲兵过去之后,种师道笑着摆手,但周围的西军,都劝他过去。
这是西军的荣耀。
种师道拗不过,就笑着来到陈绍跟前,他是前几日来的,为的是参加称帝仪式。
陈绍单独见过他,没想到老爷子身体这么好,还要来观礼行军。
这是武人的荣耀,种师道打了一辈子仗,自然是不想错过。
这几次战争,种师道虽然没有直接带兵参战,但麾下的种家军在金兵第二次南侵时候就参战了,还在白沟河一雪前耻。
而种师道本人,更是陈绍在后方统筹的重要人物,功不可没。
他的资历、威望和功劳,都足够坐在陈绍身后。
突然,从军营方向,响起了金鼓声。
这不是演练用的,而是真正战场上的鼓声,在场的武将全都一个激灵。
哪怕是老朱,都差点站起来拔刀。
“他娘的!”韩世忠骂道:“这群泼贼来真的!”
汴梁的百姓,什么时候听过这种动静.
紧张到心悸之后,就是一众莫名的激动,好像体内某种血脉在觉醒。
然后就是一队顶盔掼甲的骑兵,从雪地中飞奔而过。
到了观礼台下,才勒住了马,这些手持兵刃的骑兵,真就是冲锋一般来了。
陈绍也忍不住站了起来,吓了一跳。
这一队骑兵在马背上,箭囊、弯弓、短匕、腰刀熟悉军事的,一看就知道是哨骑探马。
这是绝对的精锐。
定难军的哨骑,以凶狠出名,和女真人的一样,只要是两边碰到了,必然是有一方被杀光才会罢休。
哪怕是隔得很远,周围的百姓,依然能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些人似乎下一秒就要杀人。
能在定难军中任哨骑,还能活到现在,每一个手里都有几十条人命。
为首的那人就是呼延通,陈绍一眼就认出了他,这是个能单挑韩世忠的猛人.
还把韩五打恼了(历史上被韩世忠杀了)。
陈绍挥了挥手,哨骑们发出呼马声,纵马离开。
在城郊转了一圈大的,回到兵营。
第二队人马骑得不快,但是却让全场都屏气凝神,韩世忠站起身来,大声叫好。
这是贺兰山兵团重骑,韩五灭西夏的嫡系。
陈绍小声笑道:“这伙人,估计过完这一段,就要找地方卸甲了。”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没办法,这身行头太重了。
这一队重甲精骑,算得上是最震慑人心的,汴梁百姓们想象不出,有什么人能挡在他们前面。
等重装精骑过去,来得是一队轻骑兵,这是人数最多的行军兵种。
虽然队伍很长,但是周遭围观的百姓们不住摇头赞叹,指指点点夸奖拍掌,不时还有喝彩之声发出。
让这些军将士卒,不管在马上马下,腰背更笔直了一些,头也抬得更高了一些。
这些人经过时候,观礼台上不时有文武官员大声叫好,他们都能从下面,看到自己州府的人马。
从行军一开始,周遭密密层层围观百姓的呼喊声就一浪高过一浪,全是赞叹。
这是一场让对手绝望的行军.
等到轻骑兵过去,来的是一群步卒,他们的盔甲制式也和前面的不太一样。
种师道等人神色激动,这是西军。
西军在第二次北上时候,发挥出了真正的实力,种家军和折家军都打的很好,尤其是阻击宗翰、追击宗望的时候。
和童贯伐辽时候,带去的是同一批人,打出的完全不一样的战绩。
眼看行军队伍,已经接近尾声,还以为快要结束的众人,全都意犹未尽。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但是大家根本没有看够。
能参与这么一场盛事,绝对是几辈人吹嘘的资本,而且也确实感到了震撼。
尽管大宋压制武人,从各种层面贬低武人,但是看到保家卫国,载誉而归的将士,人们骨子里的那种敬意是掩盖不住的。
这时候,又有苍凉的鼓角声响起,原本还沉浸在遗憾中的百姓,包括观礼台上的人,全都打起了精神。
只见一队人马,驱赶着一群被捆绑双手的人上来。
这些人身上都穿着异族皮甲,看着十分狼狈,但是凶相不改。
时不时有人大吼大叫,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周围的小孩子,多有吓得哇哇大哭的。
押送到观礼台下,陈绍等人全都站起身来。
有军汉上前把他们按在地上,然后一个个行刑者,举着大刀。
“蒲察!女真蒲里衍,攻破真定府后屠杀百姓三千,焚烧房舍无算,斩!”
话音刚落,一个鞑子身后的军汉,举起大刀砍下,瞬间人头滚落。
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惊呼。
“阿里喜,女真谋克,破磁州之后,城内外居民被杀者十之三四,斩!”
一共四十多个女真、契丹、常胜军战将,被斩首示众。
这场原本检阅式的行军,收尾竟然如此血腥,一颗颗人头就地被挑起,悬挂在了北门城头。
观礼的人群,心绪难宁,他们本来以为是看热闹来的,但这下很多人要睡不着觉了。
天知道会有多少人,因为这次的观礼,而走上从军之路。
大宋压制武人百年,不如定难军行军一场。
人群中,很多人暗暗垂泪。
陈绍压低了声音,问道:“这行军是谁策划的?”
韩世忠看向旁边的老朱。
朱令灵挠了挠头,说道:“曲端没来,深以为憾,所以特意写来封信,我看他想法不错,就按他说的来了。”
“最后一步是我自己的主意。”
“砍人这个?”陈绍问道。
“不是,还有呢。”
“还有?”
等敌将的尸体被拖走,六匹高头骏马,拉着一辆没有顶的车来。
上面摆满了鼓。
鼓声响起,后面进来一队人马,手持器仗,于带血的观礼台下起舞,动作节奏明快、刚健有力。
鼓声激昂,令人热血沸腾。
观礼台后,宫廷乐队开始演奏破阵乐、普天乐等宫廷军乐曲牌,还有些则在更远的地方,演奏《将军令》、《得胜令》等民间鼓吹乐曲牌。
曲调由远及近,混在在一起,丝毫不显杂乱,反而相得益彰。
“先取山西十二州,别分子将打衙头。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
“天威卷地过黄河,万里羌人尽汉歌。莫堰横山倒流水,从教西去作恩波!”
“旗队浑如锦绣堆,银装背嵬打回回。先教净扫安西路,待向河源饮马来!”
“灵武西凉不用围,蕃家总待纳王师。城中半是关西种,犹有当时轧吃儿!”
将士们高声唱着凯哥,最后齐声道:“为大王贺!”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雄浑的声音和夕阳一道,带给在场所有人一个终生难忘的场景。
荡气回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