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坠崖的“尘” (第1/2页)
大靖王朝元启二十三年的秋,来得比往年早。连绵的阴雨浸透了整座紫宸殿,檐角铜铃在湿冷的风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极了宫变前夕那压抑的心跳。禁军统领魏峰跪在冰凉的金砖上,甲胄上的雨水汇成细流,在地面洇开深色的痕迹。他不敢抬头,只听见龙椅上那个年轻帝王的声音,冷静得像淬了冰:“传朕旨意,死守西华门。”
萧彻那时刚满二十一岁,登基三年,尚未完全握紧皇权。太后联合外戚发动的宫变来得猝不及防,羽林卫的刀锋映着宫墙的血光,将早朝的肃穆劈得粉碎。他穿着龙袍在乱军之中突围,玄色十二章纹的朝服被划破数道口子,金线绣成的龙纹断了爪,像折翼的困兽。
“陛下,这边走!”魏峰嘶吼着挡开刺来的长枪,枪尖擦着萧彻的脖颈划过,带起一串血珠。混乱中,一支流矢呼啸而来,精准地钉入萧彻的肩胛。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身后是通往皇家猎场的悬崖,云雾缭绕,深不见底。他最后看见的,是魏峰伸出的手,和那只手上狰狞的刀伤。
坠落的过程像一场漫长的梦。风声灌满耳朵,撕扯着他的衣袍,也撕扯着他逐渐模糊的意识。身体撞击岩石的剧痛断断续续传来,每一次都像是要把骨头碾碎。他感觉自己像片残破的叶子,被狂风卷着坠入深渊,那些关于江山社稷、权谋争斗的记忆,随着不断的撞击一点点剥离,最后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萧彻在一片潮湿的苔藓气息中醒来。头痛欲裂,肩胛的伤口火烧火燎地疼,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五脏六腑。他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眼前是茂密的树冠,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他沾满泥土和血污的脸上。
他动了动手指,触到的是冰冷湿滑的岩石和粗糙的树皮。身上那件象征帝王身份的朝服早已被荆棘勾得不成样子,华贵的云锦皱巴巴地裹着身体,沾满了泥浆和草屑。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常年握笔、执玉,却从未沾过半点风霜的手,此刻却布满划痕,指关节处渗着血。
“我是谁?”这个念头突兀地冒出来,像一颗石子投入空荡的湖面,激起一圈圈茫然的涟漪。他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想不起为何会在这里,想不起任何事情。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零星的碎片闪过——明黄的琉璃瓦,朱红的宫墙,还有一个模糊的、威严的身影,却怎么也抓不住。
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上方传来。萧彻费力地转动眼珠,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少女,背着竹篓,正沿着陡峭的山路往下走。她梳着简单的双丫髻,发间别着一朵不知名的白色小野花,脸上带着被山风吹出的红晕。看见躺在地上的萧彻,她显然吓了一跳,脚步顿住,竹篓里的草药散落出来,滚了一地。
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过来。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了探萧彻的鼻息。感觉到他微弱的呼吸,她松了口气,随即皱起眉头,看着他肩胛那狰狞的伤口和满身的狼狈。
“你怎么样?还能说话吗?”少女的声音像山涧清泉,干净又清甜。
萧彻张了张嘴,喉咙里依旧发不出清晰的音节。他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无助,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孩童般的空茫。
少女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她把散落的草药重新拾进竹篓,然后蹲下身,试图将萧彻扶起。他身材高大,即使受伤虚弱,也比她重得多。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他半扶半拖地架起来。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少女问道。
萧彻茫然地摇摇头,眼神空洞。
“你不记得了?”少女有些惊讶,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摔到头了?”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后脑勺,énj果然鼓起一个大包。
看着他浑身沾满泥土,狼狈不堪的样子,少女叹了口气。她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他苍白的脸,最终决定先把他带回自己的住处。
少女的家在山脚下的一间茅屋,简陋却整洁。院子里种着几棵蔬菜,墙角堆着一些干柴。她把萧彻安置在铺着干草的木板床上,然后拿出自己采的草药,捣碎了敷在他的伤口上,又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我叫阿禾,”少女一边忙碌一边自我介绍,“你暂时先住在这里养伤吧。看你这样子,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怎么会掉到山下来。”她看着萧彻依旧茫然的眼神,又看了看他身上沾着的泥土,随口说道:“你浑身都是土,就像从尘埃里来的一样,以后我就叫你‘阿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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