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读书

字:
关灯 护眼
二三读书 > 偷时间的桂花瓮 > 第二章,回门酒·雷火对峙

第二章,回门酒·雷火对峙

第二章,回门酒·雷火对峙 (第1/2页)

雨砸下来的第一秒,酒碗里的桂花全沉了底。
  
  傅艺同喉结滚动,咽下的不是酒,是林予安裂开的手机屏幕渣。
  
  母亲突然从轮椅上站起时,青石板缝里爬出的水汽正缠住所有人的脚踝。
  
  她灌下那口混着血的酒时,整个坝坝宴的灯笼都晃了一晃——像有人把太平村最后的甜味,连根拔起。
  
  ---
  
  雨还没落,但空气已经拧得出水。老南门巷子窄得像谁用力勒紧的裤腰带,两边青瓦屋檐汗涔涔地滴着水,把底下成串挂着的红灯笼洇得发暗,红得沉甸甸,像凝固的血块。石板地白天吸饱了毒日头,此刻反吐出闷烘烘的热气,烫着脚底板,人踩上去,像赤脚站在刚熄火的铁鏊子上。
  
  林予安推着母亲的轮椅,轮子碾过一块松动的石板,“哐当”一声闷响,像敲在紧绷的鼓皮上。母亲王凤芝的假发戴得有些歪,几缕枯草似的真发从鬓角顽强地支棱出来,在闷湿的风里微微颤动。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青花粗陶酒坛,坛口用红布扎着,坛身沁着一层细密的水珠,不知是夜露还是酒气蒸出的汗。
  
  “妈,就这儿。”林予安停下,声音有点紧。轮椅正对着一张油腻腻的八仙桌,桌中央,摆着另一只一模一样的青花酒坛——今晚的主角,“回门桂花酒”。酒气混着刚出锅的甑糕甜香、钵钵鸡的藤椒麻气,还有人群汗味,在狭窄的巷子里发酵、冲撞,甜得发齁,麻得舌尖发木,闷得人脑仁儿一跳一跳地疼。
  
  天边最后一道紫金色的光,像一把淬了毒的薄刃,斜斜劈进巷口,将世界割裂。一半是夕阳垂死的辉煌,一半是压城黑云沉甸甸的墨色。云层深处,闷雷滚动,声音迟钝而沉重,像巨大的石碾在云端缓慢地拖行。
  
  林予安的手腕上,GoPro镜头微微震颤着,映出眼前这片黏稠的喧嚣。她没看镜头,目光钉子似的钉在巷子口。人群像被无形的手拨开,傅艺同走了进来。他没穿白天那身挺括的西装,只一件深灰旧T恤,洗得发白,领口有些松垮,隐约露出锁骨。下摆塞进笔挺的卡其裤,步履却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沉。他手里捏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棱角分明。
  
  嗡鸣的人声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诡异地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无数个悄然举起的手机屏幕,像无数盏骤然点亮的探灯,无声地聚焦在他身上。空气里的甜香麻气似乎都被这无声的注视挤开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等待炸裂的张力。
  
  傅艺同径直走到八仙桌前,目光扫过轮椅上的王凤芝,在她怀里的酒坛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林予安脸上。那眼神像淬了冰的针,又像烧红的烙铁。
  
  “啪!”
  
  牛皮纸袋被他重重拍在油腻的桌面上,震得桌上的空酒碗跳了一跳。声音不大,却像惊堂木,砸碎了巷子里最后一点残存的嘈杂。所有细碎的交谈、碗筷碰撞、孩子的嬉闹,瞬间被抽空。只有云层里的闷雷,还在固执地、沉重地碾过。
  
  “林予安。”傅艺同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钻进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心里,也钻进林予安手腕上GoPro的收声麦里,“视频。删掉。二十四小时。公开道歉。”
  
  短促,冰冷,字字如刀。是命令,不容置疑。
  
  悬在巷子上空的紧张,被这一刀彻底割破。细小的议论声“嗡”地一下又起来了,像被惊扰的蜂群。手机屏幕的光亮得更刺眼了,无声地记录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林予安没动。她甚至没看那个文件袋。推着轮椅的手微微用力,指节有些泛白。她深吸一口气,那甜腻发腥的空气堵在肺里。她松开轮椅扶手,上前一步,弯腰,拎起桌上一柄沉甸甸的铜酒勺。手腕一沉,勺尖探入中央那只敞着口的青花酒坛。
  
  金琥珀色的酒液被舀起,在夕阳垂死的光线里拉出一道粘稠、晃动的光带。浓郁的酒香猛地炸开,带着桂花的甜腻和一种更深沉的、近乎腐败的发酵气息,瞬间盖过了甑糕的甜、藤椒的麻。
  
  她手腕一抖,勺柄轻转,勺里那汪晃动的金色便对准了傅艺同。酒液在勺边晃荡,几滴溅了出来,不偏不倚,正落在他T恤胸口——心脏的位置。深灰的旧布料立刻洇开几朵深色的小花。
  
  “删?”林予安的声音扬了起来,在过分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有些突兀,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像绷紧的弓弦,“傅总,先把这碗‘回门’的规矩酒喝了。”她手臂往前一送,沉甸甸的酒勺几乎要戳到傅艺同的鼻尖,“喝了,再谈别的。”
  
  酒勺的铜柄在她手里微微发颤,勺里的酒液晃得更凶了,映着天边那抹将熄的紫金,也映着傅艺同骤然阴沉下去的脸。他盯着那近在咫尺的酒勺,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下颌线绷得像刀锋。
  
  空气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黏在那勺酒和傅艺同的脸上。时间仿佛被拉长,闷雷的滚动声变得异常清晰,一下,又一下,敲在人心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轮椅上的王凤芝忽然动了。
  
  她像是没看见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人,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林予安的肩膀,落在傅艺同的脸上。那眼神有些空,又像是穿透了他,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巷子里的风似乎停滞了一瞬。
  
  “小傅啊,”王凤芝的声音响了起来,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又像桂花无声坠落在地,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背景噪音,钻进每个人的耳朵,“这‘回门酒’的老方子,还是我嫁人那年,我娘传给我的。”
  
  她枯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怀里酒坛冰凉的粗陶壁,动作温柔得像抚摸婴孩的脸颊。
  
  “第一坛酒,我酿好了,封在瓮里,埋在老屋的桂花树下。想着等安安她爸……从汶县回来,挖出来给他接风。”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几乎被巷子尽头又一声闷雷盖过,“酒没等来人。那坛酒……后来自己裂了,渗光了。”
  
  巷子里彻底死寂。连闷雷都识趣地暂时隐去。只有王凤芝那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黏稠的空气里飘荡。
  
  “今天,”她抬起头,蜡黄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窝深陷处的阴影浓得化不开,“我把这方子,当嫁妆。”她的目光在林予安僵硬的背影和傅艺同阴沉的脸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中央那只酒坛上,“谁喝了这碗酒,应了这‘回门’的名,谁……就是我王凤芝认下的半个儿。”
  
  “半个儿”三个字,轻飘飘落下,却像三块烧红的烙铁,“滋啦”一声烫在所有人心上。
  
  傅艺同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铁青,煞白,最后,一抹异样的潮红猛地从脖子根涌上,瞬间烧透了他的耳根和脸颊,像泼了一层滚烫的朱砂。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惊愕、愤怒、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还有被当众剥开某种隐秘的狼狈。
  
  他猛地抬手!
  
  不是去接那几乎怼到脸上的酒勺,而是用力抓住了自己T恤的领口,狠狠向下一扯!
  
  “嗤啦——”
  
  旧T恤的领口被他粗暴地扯开更大,露出了锁骨下方一小片结实的胸膛。也露出了那件旧T恤胸口,一个早已模糊褪色、边缘磨损得几乎难以辨认的图案和一行小字——
  
  “2008志愿者”。
  
  深灰的布料,白色的印刷字迹,陈旧,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沉重烙印。
  
  傅艺同的手指死死按在那个模糊的图案上,指关节用力到发白。他抬起眼,目光不再是冰针或烙铁,而像两块烧红的炭,直直砸向轮椅上的王凤芝,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磨过喉咙:
  
  “王姨,”他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带着灼热的喘息,“救灾那年,在蓉城临时安置点的板房里……我喝过您熬的,驱寒的药酒。”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巷子里所有的声音——风声、远处模糊的市声、甚至连人们压抑的呼吸声——都消失了。只有傅艺同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无声巨浪席卷了每个人的耳膜和心脏。
  
  林予安握着酒勺的手,猛地一颤,勺里晃荡的酒液泼洒出来,溅湿了她的鞋面。她看着傅艺同扯开的领口下那个模糊的印记,看着他烧红的、几乎要滴血的脸,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轮椅上的王凤芝,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那双深陷的眼窝里,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波动了一下,像死水微澜。她搭在酒坛上的枯瘦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轰隆——!”
  
  酝酿了整晚的闷雷,终于在这一刻,在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震得魂不附体之际,在头顶的墨黑云层里,炸裂开来!震得瓦片簌簌作响,震得人心头狂跳!
  
  “师父!”
  
  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喊,像把尖刀,猛地刺破了这被雷声劈开的死寂!
  
  银发少年阿九从人群里冲了出来,夕阳的余烬将他那一头乱糟糟的银发染成了跳动的火焰。他冲到八仙桌前,眼睛通红,死死瞪着王凤芝怀里的酒坛,又猛地转向林予安,脸上混杂着委屈、愤怒和一种赤裸裸的、被背叛的恐慌。
  
  “师娘!”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胡乱地指着傅艺同,“你把方子……当嫁妆给他?那我呢?我算什么?我给您洗了三年酒坛子!刮了三年的酒瓮泥!手都泡烂了!”他猛地摊开双手,掌心朝上,那上面确实布满了新旧交错的裂口和粗糙的茧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少年人的控诉,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绝望和贪婪,像冷水泼进滚油。刚刚被傅艺同身份震住的围观人群,瞬间又骚动起来。窃窃私语汇成一片嗡嗡的低响,无数道目光在阿九、傅艺同、林予安和王凤芝之间来回扫射,兴奋又贪婪地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铛——!”
  
  一声刺耳的铜锣响,毫无预兆地炸开,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留着山羊胡的村长不知何时站到了桌子旁,手里拎着一面磨得锃亮的旧铜锣,另一只手握着锣槌。他脸上堆着一种圆滑世故的笑,眼睛却精光四射,在夕阳最后的微光里扫视着全场,尤其在林予安手腕的GoPro和阿九脸上停顿了一下。
  
  “吵啥子嘛吵!都是自家人!”村长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热闹,“傅老板是贵客!阿九是咱们太平村自己娃!都是为老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中央那坛“回门酒”,嘿嘿一笑,锣槌“铛”地又敲了一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按老规矩——斗酒!”
  
  他手臂一挥,指向傅艺同和阿九,嗓门拔得更高,带着煽动性:“三碗‘回门酒’!输赢定章程!傅老板赢了,林丫头删视频道歉!阿九赢了,这古方子……嘿嘿,就留在咱们太平村,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睛却瞟向那些举着手机的人,意有所指。
  
  “斗酒!斗酒!斗酒!”
  
  人群瞬间被点燃了,压抑了半晚的看客心理找到了宣泄口,起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手机屏幕亮得像一片躁动的星河,无数镜头贪婪地对准了风暴的中心。
  
  无人机在低沉的雷声中盘旋着下降,冰冷的镜头俯瞰着这出闹剧。夕阳彻底沉没,天地间只剩下墨云压顶的昏暗和坝坝宴上临时拉起的白炽灯泡发出的惨白光芒。雨的气息,浓得呛人。
  
  傅艺同的脸色在惨白的灯光下变幻不定,他扯开的领口下,那个模糊的志愿者印记像一道沉默的伤疤。阿九喘着粗气,胸膛起伏,通红的眼睛里只剩下那坛酒和对古方赤裸裸的渴望。林予安只觉得手腕上的GoPro重逾千斤,冰凉的金属硌着皮肤,镜头里晃动的画面,是母亲抱着酒坛枯坐的侧影,像一尊沉默的、行将碎裂的泥塑。
  
  第一只粗瓷海碗被村长亲手倒满,金琥珀色的酒液几乎要溢出来,浓烈的桂花甜香混着酒气,在沉闷的空气中弥漫,甜得发腻,带着一种近乎腐朽的诱惑。
  
  “请!”村长将碗推到傅艺同面前,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无半分暖意。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
御鬼者传奇 逆剑狂神 万道剑尊 美女总裁的最强高手 医妃惊世 文明之万界领主 不灭武尊 网游之剑刃舞者 生生不灭 重生南非当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