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过是枯骨 (第1/2页)
看着月娘和元霍脸上真切的担忧和反对,阿绾的心头又是一暖。
这几年在禁军大营,她虽是跟在义父荆元岑身后的“小尾巴”,但营中这些糙汉们,从校尉到普通兵卒,待她总是多几分宽容和照拂。即便如今义父已不在了,这份情谊却未曾改变,依旧质朴而真切。
阿绾觉得很知足。
她轻轻挣开月娘的手,抬起小脸,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和与年龄不符的淡然。
“无妨的,月娘,元大哥。没什么好怕的。”她顿了顿,目光似乎飘向了很远的地方,又像是落在了虚空中的某一点,“不过都是披着一张人皮,裹着一副骨肉罢了。我们……我们死了之后,难道就不是这般模样了么?皮肉会腐烂发臭,蛆虫会钻营啃噬,最终……不过都是一架枯骨,埋于黄土,或弃于荒野……又有什么分别呢?”
这轻飘飘的话语,却蕴含着看透生死的凉薄,刹那间,整个尚发司营帐鸦雀无声!
所有忙碌的手——无论是握着梳篦的、捻着麻绳的、还是正被编织发髻的——全都僵在了半空。排队等候的军士、低头干活的匠人,全都惊愕地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钉在那个站在帐中、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少女身上。空气凝固了,只剩下帐外隐约传来的操练号子,衬得帐内死寂愈发骇人。
元霍张大了嘴,下巴上的短髯都随着抽气声抖了抖。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他平日里只当是小妹妹逗弄的丫头,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月娘更是浑身剧烈一震,手中的牛角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那泪水里混杂着震惊、疼痛和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怜惜。
她伸出手,将阿绾紧紧搂进自己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去煨热她身上那股令人心惊的冰冷死气。声音哽咽得破碎不堪:
“阿绾……我的阿绾啊……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她胡乱地摇着头,泪水滚烫地落在阿绾的鬓发间,“阿姐在呢……阿姐就在你身边呢……都过去了……那些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了……”
她语无伦次,只是一遍遍重复着,手一下下,极其用力地拍抚着阿绾瘦削的脊背,仿佛这样就能拍散那萦绕在她心头的死亡阴影。
为何……为何阿绾会说出这样的话?
就是那日,荆元岑的尸身被运回营地时,辕门的守军却冷硬地拦住了他们。“按大秦《军律》,此乃尸身,已非匠人荆元岑。营垒重地,严禁尸骸入内,恐生疫病,冲撞煞气。”
那时的小阿绾,哭得撕心裂肺,几乎背过气去,小小的身子瘫软在黄土中,徒劳地向着那冰冷的辕门伸出手。可军令如山,哭声撼不动分毫。
最后,是尚发司所有的人,求爷爷告奶奶,才将尸身暂时安置在营地外一座早已荒废的破庙里。他们凑了一些钱,才买来一领最廉价的破草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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