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洗白 (第2/2页)
县衙内,正在整理文书的师爷笔尖一顿,抬头看向身旁的差役。
那人正是赵家安插在县衙的眼线。
差役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随即悄然退下,抄近路直奔赵府。
赵家老祖正在书房闭目养神,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祖!不好了!”
那差役扑跪在地,气喘吁吁,
“城南的李老汉去县衙告状了!说......说他儿子去年被咱们府上的管事活活打死!”
老祖猛地睁开眼,手中茶盏“啪”地捏得粉碎。
“好大的胆子!”
他声音阴沉得可怕,“一个贱民,也敢在这时候跳出来?”
差役额头抵地,不敢抬头:“不止他一个......听说还有几个被占了铺子的商贩,也准备联名上书......”
老祖缓缓站起身,窗外的阳光照在他半边脸上,另半边却陷在阴影中,显得格外阴暗恐怖。
赵家老祖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暴戾渐渐压下。
他缓缓坐回太师椅上,指节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传我命令,”
他声音低沉却清晰,“凡这几日上告的百姓,一律以礼相待。”
差役猛地抬头,满脸难以置信:
“老祖,这......”
“给他们银子。”
老祖冷冷道,
“双倍赔偿田产铺面,死了人的给抚恤。告诉他们。”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只要肯撤诉,赵家既往不咎。若是不识抬举......”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但差役已经浑身一颤,连连叩首:“小的明白!这就去办!”
当夜,城南李老汉家门前来了个赵家管事,带着百两白银和一纸地契。
“听说了吗?赵家昨夜给李老汉送了整整一百两银子!”
天刚蒙蒙亮,卖早点的摊贩就迫不及待地跟路人分享这个惊人的消息。
“何止银子!”
旁边卖菜的妇人压低声音,“我侄女在赵家当丫鬟,听说还给了三亩上好的水田地契呢!”
茶楼里,几个闲汉围坐一桌,唾沫横飞地议论着:
“要我说,赵家这是心虚了!
不然凭他们往日的做派,早该把那老汉......”
说话的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布庄掌柜拨着算盘珠子,若有所思:
“看来这巡按御史是真有来头,连赵家都不得不低头。”
“未必!”对坐的米铺老板冷笑,“我看是赵家老祖老奸巨猾,先用银子堵住苦主的嘴,等风头过了......”
他的话没说完,但众人都心领神会地打了个寒颤。
而在城南破旧的茶馆里,几个曾被赵家欺压过的商户悄悄碰头。
“老李头收了银子,”
一个满脸疤痕的铁匠咬牙切齿,“可我家闺女被赵明德害死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急什么,”
坐在阴影里的老者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你们没发现吗?这几日街上多了不少生面孔......”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窗外。几个身着便服的官差正在街角徘徊,腰间隐约露出制式腰牌的轮廓。
“那些可不是普通官差,”
他压低声音,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多年未有的兴奋,“看见左边那个戴斗笠的没有?他腰间挂的是鎏金鱼符。皇城司暗卫的标记。”
茶桌旁的众人闻言一震。
铁匠手中的茶碗“当啷”掉在桌上,褐色的茶汤溅在粗布衣袖上,他却浑然不觉。
“右边那个假装买菜的,”
老者继续道,“他走路时右肩微沉。那是常年佩戴制式腰刀留下的习惯。”
窗外,那几个“商贩”似有所感,突然转头看向茶肆。
阳光照在他们看似平凡的脸上,却映出一双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这才是赵家老祖真正忌惮的力量
不是明刀明枪的巡按御史,而是这些潜伏在市井中的皇城司暗桩。
他们像影子一样无处不在,将赵家每一笔“破财消灾”的交易都记录在册,每一个被收买的苦主都标记在案。
赵家祠堂内,老祖手中的龟甲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缝。他盯着卦象,额角渗出冷汗
老祖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那时陈家也是先被这些“影子”盯上,而后才......
他猛地站起身,袍袖带翻了占卜的铜钱。
“传令下去,”他对暗处的黑影厉声道,“所有补偿再加三成!要快!”
...
“咚!咚!咚!”
天刚蒙蒙亮,县衙前的鸣冤鼓就被擂得震天响。
周寡妇一身素缟,怀中紧抱着染坊的旧账册,跪在台阶上声嘶力竭地哭喊:
“青天大老爷!民妇要告赵家夺我亡夫留下的靛蓝秘方,逼得我们孤儿寡母活不下去啊!”
县令皱眉看着堂下这个瘦弱的妇人:
“可有证据?”
“有!”
周寡妇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这是民妇夫君留下的配方原本,上面还有赵家管事强夺时按下的手印!”
当夜,赵家管事带着两个壮汉敲响了周寡妇的破木门。
“周家娘子,”
管事笑眯眯地递上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这是二百两银子,您点点?”
周寡妇死死攥着门框: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老祖说了,”
管事将染坊地契拍在桌上,“这铺子还您。哦对了。”
他又掏出一份契约,“城南新置的铺面,也赠予您了。”
周寡妇看着契约上“自愿转让”四个大字,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我...我明日就去撤诉...”
...
“我儿死得好冤啊!”
郑大跪在公堂上,老泪纵横地捧出半块染血的腰牌,
“这是他在江底还死死攥着的...上面'赵府'二字,请大人明鉴!”
县令正要发签拿人,师爷突然凑近耳语:
“大人,赵家来人了...”
“郑老哥,”
赵家管事亲切地扶着老渔夫,“这三百两银子,就当给贤侄的奠仪。”
郑大看着木匣里白花花的银锭,突然发现底下压着一张纸:
“这是...?”
“哦,就是个收据。”
管事笑眯眯地说,“您按个手印,往后每年还有十石白米送来。”
老渔夫的手指在印泥上悬了很久,最终重重按了下去。
...
“大人请看!”
阿勇当堂解开师父的衣衫,露出溃烂的鞭伤,“这是赵家管事用蘸盐水的马鞭抽的!”
正当县令震怒时,衙役匆匆来报:
“大人,赵家送药来了...”
“小阿勇,”
赵家管事亲切地拍着学徒的肩膀,“这两支老山参给令师补身子,这三朵灵芝就当赔罪。”
阿勇刚要拒绝,突然看见管事身后壮汉腰间别的短刀。
他咽了咽口水,默默收下了那个装着五百两银子的锦盒。
次日公堂上,阿勇低着头:
“是...是学生记错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