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节二:虚拟疗愈庭园 (第2/2页)
“你现在听到的风声,频率是4Hz,和人脑的‘放松脑波’同步,能帮你慢慢平静下来;你闻到的气味,是松针和野蔷薇混合的,里面加了极微量的‘安抚因子’,不会有副作用,只会让你觉得舒服。”林歌的声音和风声混在一起,像在耳边讲故事,“你可以试试深呼吸,闻闻这里的空气,比矿区的灰尘好闻多了,对不对?”
雷恩跟着做了。深吸一口气,松针的清新、野蔷薇的甜香,还有泥土的腥气,一起钻进鼻腔里,顺着喉咙往下走,像一股清泉,洗去了胸腔里的闷胀。他又呼出去,感觉肩膀上的紧绷慢慢松了下来,一直紧咬的牙关也悄悄松开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闷雷,“轰隆”一声,不响,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水里。雷恩的身体瞬间僵住,手指又开始颤抖,眼前的白桦林好像变成了矿区的废墟,耳边的鸟鸣变成了马克的喊叫声——“雷恩!快躲开!”
“别怕,只是雷声。”林歌的声音立刻变得更柔和,她轻轻抬手,眼前的白桦林慢慢淡去,变成了一片开满雏菊的草地。阳光更亮了,是温暖的金黄色,草地上的雏菊是白色的,中心是淡黄色的,风一吹,整个草地像一片白色的波浪;远处有一个小湖,湖水是清澈的蓝色,倒映着蓝天白云,偶尔有一条小鱼跳出水面,溅起一圈涟漪,发出“扑通”的轻响。
“你看,湖水很干净,没有碎石,没有灰尘。”林歌的投影飘到湖边,指着水面,“你可以试试把脚伸进去,水不凉,很舒服。”
雷恩走到湖边,慢慢蹲下来。湖水的温度刚好,没过脚踝时,能感觉到一丝清凉,却不刺骨,像有人用手轻轻托着他的脚。他看着水里的倒影——那是十五岁的自己,没有军装,没有伤疤,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少年人的清澈。
“我……很久没见过这样的自己了。”雷恩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落在湖水里,溅起小小的涟漪。这不是害怕的眼泪,不是痛苦的眼泪,是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一样的、轻松的眼泪。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林歌没有再说话,只是陪着雷恩在草地上走。雷恩摘了一朵雏菊,别在耳边;他追着一只蝴蝶跑了几步,虽然跑得不快,却笑了——那是他战友牺牲后,第一次笑;他坐在湖边,把脚泡在水里,看着小鱼游来游去,脑子里没有爆炸,没有碎石,只有湖水的清凉和阳光的温暖。
当头环轻轻从额头上弹开时,雷恩才发现自己回到了医疗翼。雾藤的水雾声、仪器的轻微嗡鸣又回来了,却不再让他觉得烦躁。他看着自己的手,不再颤抖了;肩膀也放松了,不再像紧绷的弓弦。
“明天我们还可以来这里,”林歌的投影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却依旧带着柔和的光晕,“你也可以自己选想去的地方,比如你爷爷的菜园,或者你小时候常去的河边。”
雷恩点了点头,声音比之前清晰多了:“谢谢……林医师。”
那天晚上,雷恩没有吃镇静药。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不是爆炸的画面,而是白桦林的阳光、草地的雏菊、湖水的清凉。他慢慢睡着了,睡得很沉,没有做梦,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被窗外的鸟鸣叫醒——那是他半年来,第一次睡够四个小时,第一次没有被噩梦惊醒。
后来,雷恩每周都会来两次虚拟疗愈庭园。他去过爷爷的菜园,摘了虚拟的黄瓜,味道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他去过河边,和虚拟的马克一起钓鱼(林歌根据雷恩的记忆,构建了马克的投影,没有说话,只是像以前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甚至去过矿区的废墟,但这次,废墟里长出了绿色的草,马克的徽章被放在一个小小的木盒里,旁边有一朵白色的雏菊。
雷恩的眼神慢慢恢复了光彩,他开始帮原人农夫们种麦子,开始和其他士兵聊天,开始把马克的徽章别在胸前,不再是恐惧的象征,而是怀念的纪念。他知道,那些创伤不会完全消失,但他有了一个能“安放”它们的地方——在那个有白桦林、有雏菊、有阳光的虚拟庭园里,他能找到平静,找到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而林歌和其他云民医师,还在继续构建更多的“庭园”——有的是原人记忆里的麦田,有的是云民想象中的星空,有的是智灵理解的“逻辑平静区”。这些庭园,像一个个温暖的港湾,收留着那些被战争伤害的心灵,用科技的光芒,织成了一张温柔的、治愈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