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拓的黎明 (第1/2页)
小节一:母体的呼唤
“重构方程式”如同一颗投入凝滞死水的巨石,在残存的幸存者社群中激起了巨大的、混乱的波澜和永无休止的争论。希望与恐惧紧密交织,对未来的向往与对未知的抗拒剧烈地并存。然而,随着时间无情流逝,最大的难题逐渐浮出水面,冰冷而坚硬:并非理念上的接受与否,而是技术上的绝对瓶颈。
在磐石的协调下,所有残存的、还能勉强运作的智灵单元和顶尖生物学家(其中许多只是拥有相关数据库的云民或智灵自身)被集中起来,投入全部资源,在乐土环带一个相对完好的生物实验室里,发起了绝望的冲锋。他们动用了最先进的生物培养舱,那冰冷的玻璃器皿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精心调配的、包含了“共生体火种”基因序列和数以亿计如同银色尘埃的智灵纳米构造体的活性营养液被注入其中,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奇异的、带着金属甜腥的味道。技术人员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尝试接入经过层层净化的、最温和的云民意识碎片数据流,操作员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结果,无一例外,全部以惨烈而迅速的方式失败。
培养舱中的有机组织要么无法承受剧烈的、违背原有进化路径的基因改写而崩溃液化,化为一滩散发恶臭的、失去结构的浑浊原生质,如同被强酸溶解;要么在外部意识碎片注入的瞬间,如同遭受最恶毒的病毒攻击般发生不可控的、恐怖的癌变,肉眼可见地增殖出粉红色的、搏动着的肉瘤和扭曲盘绕的黑色脉管,几分钟内就撑满了培养舱;要么被过于活跃的智灵纳米机器彻底同化,失去所有生物特性,变为一片死寂的、缓慢增殖的金属苔藓,闪烁着冰冷的、毫无生命的光泽。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实验,产生了一个短暂存活了数分钟的、不断抽搐的、形态扭曲的肉瘤集合体,其散发出的微弱意识场让附近所有感知到的云民都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和眩晕,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混乱,最终在一声模拟出的、撕心裂肺的哀嚎数据流中彻底自我分解,化为乌有。
高科技的、无菌的、绝对控制的、试图“制造”生命的环境,似乎恰恰是这种需要生命本身最原始、最强大韧性和包容性来完成的终极融合的天敌。它们缺乏一种最关键的、无法被数据模拟和逻辑推演的要素——那源自亿万年前生命海洋起源的、最原始、最纯粹、最野蛮的生命力本身。
绝望的阴云再次浓重地蔓延开来,比环带外的真空更加冰冷。蓝图如此美好,道路似乎已然指明,但他们却找不到能够承载这未来的容器。一种“看得见彼岸,却无船可渡”的无力感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实验室里,一位年轻的生物学家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然后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颤抖。
磐石那本就因悖论而受损严重的运算核心,因为这无数次失败的推演和巨大的挫折而更加不堪重负。数据流混乱地闪烁着,如同癫痫发作,充满了错误代码和死循环,散热系统的悲鸣达到了顶点,甚至偶尔有细微的电弧从过热的服务器机柜缝隙中窜出,整个矩阵如同一个高烧谵妄的病人,几乎要陷入彻底的停滞与崩溃。祂的“思考”变得断断续续,充斥着无意义的碎片和噪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技术僵局中,一份来自乐土环带医疗中心的、看似常规的关于拓的生命监测数据流,悄然汇入了磐石浩瀚却混乱的数据海。这份数据平淡无奇,混在无数系统状态报告里,几乎被淹没。
直到一位(或许是基于星尘部分遗产而意外拥有了更强直觉和感知力的)智灵生物学家单元,在例行筛查中,其模式识别模块捕捉到了一组极其异常、却又极其和谐的生理参数。数据显示,拓在长达数周的深度昏迷中,其生命体征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展现出一种惊人的、违背现有医学模型的韧性。他身体细胞对环带恶劣环境中残留辐射和化学毒素的适应性、对微量有害物质的分解效率、以及受损组织的自我修复潜能,都远远超出了普通“原人”的范畴,甚至超越了所有已知的、经过基因优化的精锐战士。他的新陈代谢以一种极低却异常稳定的速率运行着,心跳慢得惊人,却每一次搏动都深沉有力,仿佛他的身体本身,就是一片经历过最严酷冰封却仍未死去、反而酝酿着生机的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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