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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黑风裂天

第六章 黑风裂天 (第2/2页)

空气死寂,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压抑的啜泣声,以及绳索摩擦木头的细微声响。风卷起地上的浮尘,打着旋儿,带来远处监斩台上官员模糊的宣判声:“……聚众作乱,哄抢官粮,形同叛逆……罪大恶极……依律,斩立决!以儆效尤!”那声音冰冷、平板,不带一丝感情,如同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公文。
  
  刽子手们上场了。他们个个膀大腰圆,赤着上身,露出虬结的肌肉和纵横交错的旧伤疤。每人手中提着一柄厚背薄刃、闪着幽冷寒光的鬼头大刀。刀身沉重,刀背宽阔,靠近刀柄处往往刻着狰狞的鬼脸。他们沉默地走到各自的位置,站定。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刀刃偶尔反射阳光的刺目冷芒。
  
  “行刑——!”监斩官一声令下,如同地狱的号角。
  
  刀光骤然扬起,划破沉闷的空气!
  
  “噗嗤!”“咔嚓!”
  
  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斩击声瞬间连成一片!那是利刃切开皮肉、斩断颈椎、劈开骨头的混合声响!温热的血箭冲天而起,在灰黄的天空下划出一道道短暂的、凄厉的红线!头颅如同熟透的瓜果,沉重地滚落在尘土里,脸上凝固着最后的恐惧、茫然或解脱。无头的尸体在神经反射下剧烈地抽搐、痉挛,然后颓然扑倒,脖颈断裂处汩汩地涌出大量暗红的血液,迅速在身下汇聚成粘稠的血洼。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如同实质的墙壁,轰然压向每一个还活着的人。
  
  李易跪在队列中后段,身体因极度的恐惧而筛糠般抖个不停。那斩首声、喷血声、尸体扑倒声近在咫尺,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他的灵魂上。每一次刀光闪过,每一次血雾喷溅,都让他距离死亡更近一步。他死死闭上眼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将自己的嘴唇咬穿。眼前一片黑暗,但耳朵却无法屏蔽那地狱般的声响,无法屏蔽那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按在胸口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衣衫,死死抠着那片染血的书页,指尖用力到发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与这个冰冷世界还有一丝微弱联系的东西。孔不修血书上的字句,粮仓里汉子被射穿的背影,混杂着眼前这无边的血腥和绝望,在他脑海里疯狂搅动、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行刑如同冷酷的流水线。刽子手们机械地挥刀,斩首,踢开尸体,将头颅捡起扔进旁边巨大的竹筐。刀刃砍钝了,便有人沉默地递上磨得飞快的另一把。竹筐里的头颅越堆越高,空洞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天空。地上的血泊连成一片,黏稠得几乎无法下脚,踩上去发出“噗叽噗叽”的声响。监斩台上,官员面无表情地喝着茶。四周负责警戒的官兵,眼神麻木,仿佛眼前不是一场屠杀,而是一次寻常的操演。
  
  轮到李易前面那人了。是个枯瘦如柴的老者,头发花白稀疏。他被两个衙役粗暴地拖起来,按在行刑的木墩前。老人似乎已经完全吓傻了,浑浊的眼睛茫然地大睁着,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刽子手面无表情地举起鬼头刀。
  
  “噗嗤!”
  
  刀光闪过,血光迸现!那颗花白的头颅滚落在李易身前不到三尺的尘土里,混着血污和泥土,无神的眼睛恰好对着李易的方向。温热的血点溅到了李易的脸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头一甜,几乎要呕吐出来。
  
  “下一个!”衙役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如同催命符。
  
  两只粗壮有力的手猛地抓住李易的肩膀,将他从地上粗暴地提了起来。膝盖离开冰冷的地面,身体骤然失去支撑。他被拖拽着,踉跄地走向那个刚刚吞噬了老者生命的、沾满新鲜血液的木墩。木墩黝黑发亮,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上面新鲜的血液还在缓缓流淌、滴落。
  
  他被强行按跪下去,粗糙的木墩边缘硌着膝盖。沉重的木枷前端被卡进木墩上一个特制的凹槽里,将他的脖颈死死固定住,无法动弹分毫。冰冷的木头紧贴着喉咙,让他无法呼吸。他被迫仰起头,视线只能看到身前一小片被血浸透的土地,和更远处,刽子手那双穿着草鞋、同样沾满血污的大脚。
  
  时间仿佛被拉长。李易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如同密集的鼓点,撞击着耳膜。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濒死的窒息感。他能感觉到身后刽子手走近的沉重脚步声,感觉到那高大身影投下的、带着血腥味的阴影将自己彻底笼罩。他甚至能听到鬼头刀被缓缓举起时,刀锋划破空气发出的细微“嗡”鸣!那声音越来越近,死亡的寒气仿佛已经贴上了他的后颈!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后颈那一小块即将被利刃吻上的皮肤上。粮仓里白米倾泻的哗啦声、箭矢破空的尖啸、孔不修平静的眼神、血书上模糊的字迹、还有此刻脖颈上冰冷的触感……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闪现、湮灭。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疼痛来对抗那灭顶的恐惧。爹娘模糊的面容在意识深处一闪而过……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刹那——
  
  “呼——呜——!”
  
  平地陡然卷起一股恶风!这风来得毫无征兆,狂暴至极!如同从九幽地狱最深处喷涌而出,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令人作呕的土腥与血腥混合的气息!瞬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李易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猛地掀了一下,脸狠狠砸在冰冷的木墩上,鼻梁剧痛,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他猛地睁开眼,惊骇地发现,刚刚还刺目的阳光不见了!整个天空,在几个呼吸之间,竟变得如同泼墨般漆黑!浓重如实质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四面八方疯狂汇聚、翻涌、压下,低得仿佛触手可及!云层深处,隐隐有沉闷的雷声滚动,如同巨兽压抑的咆哮。
  
  “怎么回事?!”监斩台上传来官员惊恐变调的尖叫。
  
  狂风怒吼,卷起地上的尘土、枯草、甚至凝固的血块,如同一条条黑色的恶龙,在刑场上空疯狂肆虐、盘旋!砂石如同鞭子般抽打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生疼!官兵们惊恐地捂住头脸,连连后退,阵型大乱。那些麻木的刽子手也骇然变色,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手中的鬼头刀都几乎拿捏不稳。
  
  按着李易的衙役被这天地异变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李易趁机奋力一挣,身体猛地向旁边滚去,摔倒在冰冷的、沾满血污的土地上。他挣扎着抬起头,望向行刑台。
  
  那名原本要对他行刑的刽子手,也被这骤起的黑风刮得站立不稳,踉跄了两步。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变激怒了,脸上横肉抽搐,眼中凶光毕露,猛地稳住身形,双手再次高高举起那柄沉重的鬼头刀,刀刃在昏暗的天光下依旧反射出幽冷的寒芒,对准了……对准了木墩前那片空地,仿佛要将这搅局的狂风恶云一并斩碎!
  
  “妖风!给老子破——!”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用尽全力,将鬼头刀狠狠劈下!
  
  就在那刀锋即将劈至最低点的瞬间——
  
  “咔嚓——!!!”
  
  一道惨白到无法形容的、撕裂整个天地的巨大闪电,如同天神的震怒之鞭,毫无征兆地从那翻腾如墨的厚重云层中劈落!它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击中了那柄高高扬起、正奋力下劈的鬼头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所有人都被这近在咫尺的、毁天灭地的光芒刺得瞬间失明,耳中只剩下震耳欲聋、几乎要撕裂耳膜的恐怖雷暴巨响!
  
  白光一闪即逝。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断魂坡法场。狂风依旧在呼啸,卷着砂石抽打着脸颊,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死寂。
  
  李易第一个挣扎着恢复了一点模糊的视力。他用力眨着刺痛流泪的眼睛,死死望向刚才行刑的位置。
  
  那柄沉重厚实的鬼头刀,已然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下半截扭曲焦黑、断口处还闪烁着暗红余烬的刀柄,兀自握在那刽子手僵直的手里。而那刽子手本人……如同被投入熔炉又瞬间冷却的陶俑,浑身焦黑,保持着双手举刀下劈的僵硬姿态,直挺挺地立在原地。他的头发、眉毛、胡须全部化为飞灰,脸上、身上布满蛛网般的焦黑裂痕,丝丝缕缕的、混合着皮肉焦糊味的青烟,正从那些裂痕中袅袅升起。一股浓烈刺鼻的、如同烧焦羽毛混合着硫磺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呃……”那焦黑的躯体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声响,随即,直挺挺地、如同被伐倒的朽木般,轰然向后栽倒!
  
  “砰!”沉重的尸体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鬼……鬼啊!”一个衙役率先从极致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连滚爬爬地转身就跑!
  
  这声惨嚎如同点燃了引信,整个法场瞬间炸开了锅!幸存的刽子手和官兵们彻底崩溃,如同见了鬼魅,尖叫着,哭喊着,丢盔弃甲,互相推搡践踏,没命地向坡下逃窜!监斩台上的官员早已瘫软在地,官帽歪斜,裤裆湿了一片,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连话都说不出来。
  
  狂风依旧在天地间咆哮,卷起漫天的尘土和枯叶,发出尖锐凄厉的呼啸,如同万千冤魂在齐声哭号,在控诉,在狂笑!铅黑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压着,翻涌不息,云层深处,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仿佛有千军万马在云端奔腾,在为这人间炼狱擂响战鼓!
  
  李易趴在地上,冰冷的泥土和粘稠的血污紧贴着他的脸颊。他呆呆地望着那具焦黑的刽子手尸体,望着那半截扭曲的焦黑刀柄,望着眼前这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景象。狂风卷起的砂石打得他脸颊生疼,却无法唤醒他麻木的神经。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恐怖景象交织在一起,让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狂风的呼啸和云中滚雷的闷响,一遍遍冲刷着他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风势才稍稍减弱。铅黑色的云层依旧低垂,不肯散去,将正午的天光遮蔽得如同黄昏。
  
  李易挣扎着从血泊和尘土中爬起来,踉踉跄跄。他茫然四顾,偌大的刑场上,除了满地狼藉的无头尸首、滚落的头颅、散落的刑具,便是那些同样幸存下来、却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呆若木鸡的饥民同伴。他们瘫坐在血泊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望着那具焦黑的尸体,仿佛还未从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中回过神来。侥幸活命的官兵和刽子手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他下意识地再次用手按住胸口。那片染血的书页依旧紧贴着皮肤,冰冷坚硬。他抬起头,望向那片依旧翻涌着不祥黑云的天空。狂风卷过空旷的刑场,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低语着一个新的、充满未知和恐怖的名字。
  
  后来,这名字传遍了整个江南行省,在每个角落被压低声音、带着敬畏和恐惧提起——冤气冲霄。人们都说,那是数百枉死饿殍的冲天怨气,聚成了黑风,引来了天雷,劈断了鬼头刀,焚化了那索命的刽子手。
  
  李易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断魂坡,每一步都踏在粘稠的血土上。他没有回头,身后是尸山血海和那具焦黑的残骸,头顶是依旧翻涌不息的墨色浓云。风,扯动他褴褛的衣襟,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推搡。他下意识地又按了按胸口——那片染血的书页还在,坚硬地硌着皮肉。这一次,指尖下的冰冷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灼热,仿佛那凝固的昨日之血,正在与这片翻腾的墨云,无声地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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