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棋分三路·鳞渊常驻 (第2/2页)
“唐璐。”裴凡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缓缓转过了身。
他的目光越过了操作台上忙碌的张萌萌，落在了指挥中心后方，一直如同影子般静立在战术信息板前的唐璐身上。
唐璐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EDC高级指挥官制服，深灰色的面料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她身姿挺拔，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刻板的平静和专注。她的目光原本正快速扫过信息板上滚动的各项基地运行参数，听到裴凡生的声音，她立刻停止了动作，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接收到指令信号。
她转过身，面向裴凡生。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那双平静如秋水的眼眸迎向裴凡生，眼神中没有询问，没有惊讶，只有一种绝对的、如同等待接收命令的空白状态。
“基地内部全频段指挥权限，”裴凡生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即时移交至你名下。所有非泉龙区关联情报信息流，包括但不限于常规巡逻报告、后勤补给申请、非核心区域设备维护警报、以及所有低于‘Σ’级威胁评估的外部动态信息，全部过滤、转接至‘少帅阁’二级战术分析池，由你全权处理、决策、归档。‘少帅阁’核心数据链及一级威胁响应协议，保持与我个人终端直连。明白？”
“明白，教授。”唐璐的声音清晰、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在复述一条既定程序。她没有任何多余的询问或确认，只是微微颔首，表示接收指令。她的目光快速扫过裴凡生染血的右手和下颌，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那只是某种无关紧要的背景信息。
裴凡生不再多言。他抬起左手，在悬浮于操作台侧翼的一个加密权限平板上快速输入了一长串动态验证码。平板屏幕亮起幽蓝的光芒，一个复杂的权限转移确认界面弹出。裴凡生伸出右手食指——那根沾染着渡鸦暗红血迹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按在了生物识别区域。
“嘀——”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响起。平板屏幕上瞬间闪过“权限移交确认”的绿色字符，以及唐璐的身份识别码和全息头像。
裴凡生收回手，将平板拿起。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在那光滑冰冷的屏幕上留下了几道极其细微的、带着暗红色泽的指纹污痕。他没有任何停顿，手臂平稳地前伸，将这块承载着基地日常指挥重担的平板，递向唐璐。
就在唐璐那保养得宜、指甲修剪整齐的右手即将触碰到平板边缘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深海气泡在耳边破裂的幻听，毫无征兆地在裴凡生意念最深处响起！
紧接着，塞莱丝汀娜那慵懒、成熟、带着深海回响般独特磁性的嗓音，如同最醇厚的美酒，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毫无阻碍地渗透进他高速运转、冰冷精密的思维核心：
“啧…小家伙，眉头皱得能夹死深海灯笼鱼了…”声音仿佛贴着他的意识耳廓吹气，带着温热潮湿的触感，“放轻松点嘛…刚收到魏通过‘深蓝脉动’发来的波纹传书…”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裴凡生递出平板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细微、几乎无法被肉眼察觉的凝滞！覆盖在左眼之上的那片深蓝色星云，那亿万颗按照绝对精密轨迹运行的冰冷光点，在这一刹那——彻底冻结了！
所有的运转，所有的轨迹，所有的能量流动，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河世纪！整个星云瞬间凝固成一幅静止的、散发着极致寒意的宇宙冰雕！深蓝色的光芒不再流转，而是变成了一种死寂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如同黑洞视界边缘般的绝对幽暗！
“——‘蓝洞’单元整体迁移程序已经启动啦。”塞莱丝汀娜的声音带着一丝宣布重大消息的轻快，却又如同深海巨兽的吐息般沉重，“从今天起…嗯哼…”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一种近乎撒娇的调侃，“…我归你养啦。要负责噢~”
她的轻笑如同细碎的冰晶在意识海中碰撞：“魏的原话嘛…”她模仿着一种低沉、威严、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熟稔口吻，“…‘那小疯子既然能撬开死罐头，就让他顺便看管好我的老唱片机吧。省得在北极冻得走调。’”
“老唱片机”！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无形的惊雷，在裴凡生那被瞬间冻结的意识冰原上狠狠劈落！
…魏......到底是谁…塞莱丝汀娜…你能回答么…
无数之前被强行压制、被理性冰封的疑问和猜测，如同被解除了封印的远古海怪，带着滔天的巨浪和冰冷的寒意，疯狂地冲击着他思维的最后防线！TAO-11并非简单的“善意收容物”。
裴凡生递出平板的右手食指，那根刚刚在权限文件上留下生物印记、此刻还沾染着渡鸦血迹的手指，在平板光滑冰冷的边缘处，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幅度极小，却真实存在！
与此同时，他左眼薄膜下那片被瞬间冻结的幽蓝星云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了无声的、濒临极限的碎裂声！几道极其细微、肉眼绝不可见的能量裂痕，如同蛛网般在凝固的星云冰雕内部悄然蔓延！
唐璐的指尖，就在这一刻，平稳地、没有丝毫犹豫地，触碰到了平板冰冷的边缘。她的动作精准而坚定，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裴凡生那微不可查的异样，也完全无视了平板上那几道新鲜的、带着暗红色泽的指纹污痕。她稳稳地接过了这块象征着基地日常指挥权的平板，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权限界面进行二次确认。她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眼神专注地落在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上，仿佛刚才交接的只是一份普通的文件。
王飞翔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通往装备区的通道深处，沉重的脚步声被合金门隔绝。
张萌萌正全神贯注地将最后一段加密数据流注入虫洞信道，光屏上跳动着“发送成功”的绿色字符，她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浊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指挥中心内，只剩下服务器低沉的嗡鸣，仪器指示灯规律的闪烁，以及那从隔离室方向隐隐飘来的、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息。
裴凡生站在原地。
他缓缓收回了那只递出平板的、染血的右手。手指蜷缩，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将那几道暗红的污迹更深地攥入手心。他微微垂着眼睑，目光落在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仿佛在凝视着某种无形的、刚刚被强行烙印上的沉重负担。
塞莱丝汀娜那慵懒的哼唱声，如同深海幽灵的低语，再次若有若无地渗透进他意识的最深处，带着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愉悦：
“魏会自己告诉你的，…记得每天用低频段放点肖邦的夜曲给我听呀…你们人类管那叫什么来着？哦对…‘系统维护’？…”
裴凡生没有回应。
他缓缓抬起头。
覆盖在左眼之上的那片幽蓝星云，内部那几道细微的裂痕似乎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强行弥合、压制。星云重新开始了运转，但速度比之前更加缓慢，轨迹更加沉重。那深蓝色的光芒，不再是冻结万物的寒冰，而是变成了某种在巨大压力下强行维持运转的、散发着金属疲劳光泽的幽暗寒铁。
他的目光越过指挥中心忙碌的景象，越过唐璐平静操作平板的侧影，越过张萌萌疲惫揉着太阳穴的动作，最终，落在了操作台中央，那依旧在缓缓旋转、散发着不祥幽蓝光芒的泉龙区地下排水矩阵三维模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