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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星汉灿烂

第二百零六章 星汉灿烂 (第1/2页)

“观衍前辈……”
  
  在飞速消失的时光中,玉衡星光传递着姜望的抱歉。
  
  “我已知道了。”观衍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和。
  
  “止恶师伯因果自受,怨不得你。”
  
  “我也是今日方知,我师因谁而死。他有千般不是,万种该死,却没有留恨于我,容我极乐。”
  
  止恶没有告诉观衍关于止相之死的真相,没有告诉当年初出茅庐、号为悟性第一的小沙弥,也没有告诉后来入主玉衡,坐观万界的玉衡星君。
  
  “人真是复杂。我遁入空门,又还俗人间,仍不知人之一字。我怀有他心通,却见人心瞬息万变。”
  
  最后他只有一声叹息。
  
  “姜望。姜望啊……”
  
  声随星光,惘于宇宙。
  
  玉衡星君从来是姜望信重的前辈,教他修行,助他求道,在他迷茫时,为他指引人生方向。深刻影响了他的三观,开拓了他的视野,改变了他对人生、对世界的认知……
  
  可是这样的人,这样的智者,也有迷茫的时刻。
  
  迷失在森海源界五百年,念念不忘的第一件事,是还金身于宝刹。
  
  止恶也死了。
  
  曾经照料过他、教导过他的止字辈高僧,就一个也没剩下。
  
  他在悬空寺里最后一个熟人,或者说“亲人”,消失在红尘劫火中。
  
  从小长在寺里的人,“还俗”其实是“出家”。
  
  ……
  
  命运长河,波涛汹涌。
  
  悬空寺的胖大方丈,独自撑篙,湍流行舟。
  
  当有一人提剑而至,身似玉树而横大河,垂光万里,使人不得远见。手上已经收拢的【妙高幢】,便如一柄大伞,其上黄绸带血。
  
  他撑着长篙未动,只是面上的愁苦,又更重了几分……皮似皱铁,眼窝深陷。
  
  “苦海艄公……命运菩萨!”
  
  掀起命运狂潮的人,立在万顷洪峰之上,似有覆舟之势:“行色匆匆,将欲何往?”
  
  苦命定在那里,脚下孤舟随浪涛摇荡。
  
  他看着姜望手里的【妙高幢】:“悲回首座自解于室,留了遗信给我,说了一些事情。”
  
  当代的悬空寺方丈声音发苦:“虽然看起来很像是要去杀你灭口……但其实我是要去救你的。”
  
  他是要通过命运长河赶赴战场,所以有这一场驾舟的波澜,奈何暂止于【藏时】外。
  
  等到【藏时】结束,他找到了战场,战斗却已经结束。
  
  而能感受命运的姜望,第一时间提剑与他相会。
  
  他叹息:“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昭王和神侠合围姜望,怎么看都是必杀之局。
  
  苦命着急忙慌地驾舟赶来,补刀并无意义,救人才说得通动机。
  
  姜望平静地看着他:“悲回首座是什么时候死的?”
  
  苦命道:“他死于这一战的结果出现之前。命运在你剑下,死亡的时间瞒不过你。”
  
  姜望不置可否:“方丈以为,悲回首座的死,是因为什么?”
  
  苦命明白自己的回答很重要,而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一个有足够力量纾恨的人,一个在这种时候还要等回答的人……让他更觉苦涩!
  
  空门之外,犹见此仁。修佛一世,禅心安在?
  
  他一手撑篙,一手竖掌在身前:“悲回首座说他是受不得内心熬苦,身为业火所炙,魂为梵钟惊散,故而自解,遗信于我交代。”
  
  “但我想悲回师叔心中只有悬空寺基业,为此可以忍受所有,这么多年都沉默,又将自己掌控的洞天宝具交给止恶法师,仍是存着灭口的心思……他的死,大概是想以自己的性命,为悬空寺留一条后路,希望可以独自担下所有的孽债。”
  
  “此外……”
  
  “他也很有可能是我这个方丈推出来的替罪羊。”
  
  这胖大的和尚,现今整张胖脸都几乎长成一个‘苦’字,肥肉是垮下来的,显得并不宝相。
  
  “就像很多年前……我师父对苦性做的那样。”
  
  他提供了三个视角,每一个视角都很认真。
  
  姜望看着他:“方丈看什么都通透,无怪乎能摆渡于命运长河。”
  
  苦命道:“医者不能自医,命者不可自求。”
  
  姜望又问:“您的师父……悲怀方丈,他和苦性法师之间的故事,您怎么看?”
  
  苦命竖掌礼佛,是表示他所说的一切,都可以证于佛前。
  
  这一刻也垂眸言切:“苦性师弟心性正大,行事光明,眼里揉不得沙子。他在得知止恶法师的身份后,一定要揭露于天下……我能理解,但不同意。”
  
  “因为偌大的天下,不是只有一个悬空寺,作为佛门圣地立于东域,从来不是岿然无忧,不可八风不动——涉及止恶法师的身份,惩罪可以被我们开启,但无法由我们结束。”
  
  “无论景齐,早觉光头碍眼。况乎天下,岂有禅宗生途。使天下问罪止恶,是以天下倾山门,悬空必无幸理,古刹永绝禅音。”
  
  他又道:“我师父悲怀方丈,在屡劝无果,且苦性已经逃到角芜山,取得止恶法师是神侠的关键证据后……出手将其毙杀。”
  
  “我能理解,但不同意。”
  
  他慢慢地道:“我理解悲怀方丈保全宗门的执念,也理解他心心念念,想要救出世尊。但不能同意他杀害一个并无过错的人。从始至终犯错的并不是苦性!”
  
  “苦性只是在宗门和大义之中选择了后者,且对现世当权者有相对天真的幻想。认为明正典刑之后,此事会罪止神侠一人。”
  
  “我师悲怀,最终禅心崩坏,早早圆寂。悲回首座自解后,他那一辈,已无存世者……或者便是恶果。”
  
  姜望看着他:“方丈对谁都能理解,又对谁都不同意……难怪法号是苦命!”
  
  感同身受,究竟是一种天分,还是一种诅咒?
  
  苦命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一只手礼佛,一只手撑篙,都肥胖,都有老茧,都不干不净。
  
  “知命不认命,故自苦也。”
  
  他只是叹道:“世间安得双全法?我亦行来,方知路难行!”
  
  当上了方丈,才知道这个位置意味着什么。
  
  远看是宗门领袖,近看是自中古传承至今的历史,无数可歌可泣的故事,以及活在当世的数十万僧众。
  
  “如我师父那般,进退无门,血泪都咽,确知行路难!”姜望立住潮头:“方丈执掌大宗,尊奉圣前,大事小事,一言而决,也说路难行么?”
  
  “哪有什么一言决之,不过是一肩承之。悬空寺之所以能悬空,是有人在上面提,有人在下面撑!”
  
  苦命缓缓摇头:“那些看不见的血泪,堆成了看得见的恢弘。”
  
  姜望想起第一次去到悬空寺的时候,那悬空巨寺,仿佛天境,的确给他长久的震撼感受。
  
  后来他又走了很远的路,看到很多风景。但已不是最初的那个少年,不能够再大惊小怪。
  
  “这世上的道理,岂有人能言尽?无非是每个人,都守着每个人的一亩三分。”
  
  姜望最终只是道:“一段时间不见,方丈瘦了许多。”
  
  独伫孤舟的胖大方丈叹息:“老衲是一个在油锅里滚几圈,也掉不得秤的痴肥人。唯独良心自煎,不得不瘦!”
  
  姜望将手中收拢的【妙高幢】,扔到了命运渡舟上:“我在路上捡到这个——约莫是悬空寺之物,方丈收好了,莫再有遗。”
  
  悬空寺的凶菩萨,是平等国的神侠。神侠他杀了,身份他便作不知。
  
  但他会盯着悬空寺。
  
  一直盯着。
  
  倘若发现悬空寺跟平等国确有勾结,止恶法师并非孤例,事情便不会这样结束。
  
  苦命以掌合篙,对姜望深深一礼:“承真君此情,悬空寺上下无以为报,必夜夜诵经,为君祈福,以祝平安。”
  
  “姜某平安与否,自有剑横。”姜望道:“方丈如有心,便祝卫人吧。”
  
  苦命合掌未开,仍自低声:“止恶法师生于悬空寺,学于悬空寺,隐于悬空寺。自【执地藏】败亡后,愈见其执。乃至一念有差,贻害天下——这是老衲作为悬空寺方丈,必须要偿还的业。”
  
  “禅门慈悲之地,方丈肯定知道应该怎么做。”姜望按剑转身:“便不叨扰。”
  
  “稍等——”苦命叫住他,又是一礼:“老衲与施主也算有缘,于悬空寺幸结因果。”
  
  “今厚颜相请——不知能否送一枚青羊天契,给老衲作护身之用?”
  
  这一枚青羊天契名为护身,实为监督。
  
  他愿意将自己置身于姜望的眼皮底下,以证他这一生,的确不曾参与过平等国。
  
  法家大宗师韩申屠对卫郡惨案的调查,已经追踪到平等国,锁定了护道人冯申。
  
  而姜望确认了主持此事者,是平等国神侠,并将其格杀。
  
  往后或者因为冯申,还能牵扯出更多的平等国成员。
  
  但因为神侠已经烟消云散,这把火烧不到悬空寺。
  
  其实猜疑难以避免。
  
  景国本身就对止恶有怀疑,只是没有确定性证据,难以支持他们大军压境,伐山破庙。如今神侠一死,止恶也失踪,难免旧事重提,联系到一起。
  
  但人已经死了,止恶永远无法被证明是神侠。
  
  悬空大寺,传承万古,为现世做出过巨大贡献。又有苦命这一尊命运菩萨坐镇,仅仅猜疑,无法灭宗。
  
  此外子先生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在姜望登山之前,他不曾对人说。在姜望离山后,他也不会帮景国确认。
  
  姜望的沉默,确实是保住了悬空寺传承,拯救了数十万僧众。
  
  苦命作为悬空寺方丈,给出所有他能给的交代。
  
  姜望想了想,终是抬起手指,一只折纸青羊,在他的指背跑出,跃上命运渡舟:“折纸不佳,方丈莫要嫌弃。”
  
  是非山一战之后,昭王绝对不会再展现天道尊王身,从此以后会隐藏得更深。
  
  要说以“了解天道”为线索……
  
  在命运长河泛舟的苦命方丈,的确是个有可能的存在。
  
  况且这种监督……又怎么不是证明呢?
  
  作为当代悬空寺的执掌者,苦命比谁都希望能够证明悬空寺与平等国无关,可是因为止恶法师的存在,悬空寺在这方面的信用已经被抹去。
  
  而若是姜望站出来说一句,他一直盯着苦命,这比任何自证都更有说服力。
  
  以姜望魁于绝巅的战绩,超脱之下堪称无敌的姿态,他的青羊天契,也没可能让非超脱的存在做手脚。
  
  小心地将这枚青羊天契收在怀中,抬眼看向已经转身的姜望,苦命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到了那个不回头的、吊儿郎当的身影,不由得脱口而出:“还有一事。”
  
  姜望回头看他:“什么事?”
  
  苦命拄着长篙在那里沉默了一阵,似乎非常挣扎,但最后还是道:“神侠……或许不止一人。”
  
  “一是我不能确认止恶法师的身份,悬空寺永远无法将这件事上秤称量;二是有一回神侠做事的时候,我确然看到止恶法师在寺中……”
  
  他又补充:“当然也有可能是止恶法师的匿身之能远胜于我,留假身使我不能知。我姑妄一说,你姑妄一听。莫受干扰。”
  
  如果姜望在是非山上没有沉默,苦命大概永远不会说这些。
  
  倘若真的神侠不止一人,而又未得苦命提醒,那另外的人就永远翻篇了,不会再被怀疑——止恶法师跑去是非山行险,有没有“胜则尝试超脱,败则为理想遮掩”的意思呢?
  
  “知道了。”姜望点了一下头,转回身去,仍自踏浪而走。
  
  命运长河浪声遥远,像是间隔了很长的时代。
  
  在离开的那一刻,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响起一个悲伤的声音。人的记忆,果然是从声音开始——
  
  “姜望割下这缕头发,代首为誓,与大师相约。此生虽不能剃度,但已视大师为亲人。大师走后,姜望一定好生看护悬空寺,让大师香火不绝,金身久享……啊!”
  
  曾经苦觉在他面前装死,离庄之后愈发压抑情感的他,因而吐露心声,表示早已视其为亲,但还是死守底线,不肯拜师……
  
  最后那一声“啊”,是苦觉的回应。苦觉当场跳起来,给了他一顿胖揍,然后扬长而去。
  
  后来苦觉真个走了,他却没机会在他死前说些什么。
  
  真正的离开,不让人有道别的准备。
  
  姜望挥了挥手,消失在命运里。
  
  ……
  
  苦命独自静了一阵,才放开长篙,任由命运之波澜,推着他和他的渡舟往回走。
  
  师父悲怀当年临终时,把他叫进房间里,问他方丈之位,谁人可继。
  
  他说苦觉灵慧质真,最具佛性。
  
  又说苦谛为人方正,处事端严。
  
  又说苦病是金刚秉性,有佛子真心。
  
  但师父都不言。
  
  最后师父说:“你的命最苦,你来做这个方丈吧。”
  
  这句话,当时他并不理解。
  
  ……
  
  ……
  
  镇河真君在追溯历史、巡察神侠真身的时候,被神侠和昭王联手伏击,遂起大战——一战杀神侠,逐昭王,震惊天下!
  
  这是平等国自创建以来,最惨痛的一次失败。
  
  这也是姜望“三论生死”的第三论,真正做到了人间无敌,魁于绝巅!
  
  尤其这一战发生在【藏时】的历史片段里,与姜望魁于书山的消息,前后脚轰传人间,更几乎同时抵达观河台。
  
  子先生给的名声还未被人们消化,而又闻山高一重,剑开新天。
  
  观河台上的超脱之战还未结束!
  
  黄河之会的主裁判,已经带着神侠的死讯回返。
  
  聚集在和国的比赛观众,自然是人声鼎沸,难以想象这样的战绩竟然真个发生,简直像听说书一般!当然他们也不太理解,为何原天神眉飞色舞……
  
  也不是您原天神去打的啊!
  
  庄鸣玉是和国外楼境的天骄,拿着和国的正赛名额,在观河台上正赛一轮游——情报情报跟不上,实力实力也跟不上。确实是拼命了,但确实是打不过。
  
  原天神都气得差点代打,不过祂毕竟讲规矩,答应了姜主裁不闹事,就老实地坐在家中。
  
  这时他便凑上来,大为震惊,甚至没能控制住音量:“就是您赛前指点了那么一下,镇河真君竟就魁于人间!咱们和国这个正赛名额,完全是您的荫泽啊!”
  
  “姜望能打是他的造化,本尊不过指点他几句,蹭什么功劳?往后不许再说!”白眉青眸的少年,顿时眼睛一瞪:“去去去!本尊最讨厌阿谀之辈!”
  
  伟大尊神不耐烦地挥手:“先升个三级去做大祭司吧,用繁忙的工作来弥补你的罪过!”
  
  ……
  
  不同于和国的沸反盈天,观河台上,却十分静默。
  
  书山上的战斗情报,才通过各种方式落在观河台,在众天子众强者心中翻腾未休。
  
  下一刻姜望便跨天海而来,袍角飘卷,长河静如镜!
  
  去时孑然一身,归时一人独剑。但已沾了一条太够份量的人命。
  
  他的身形,也因此似乎有了几分额外的威严。
  
  就连又哭又笑的混元邪仙,也歪过头来,瞧着这尊从天而降的天君,一任连番的攻击落在祂身上,只咧开嘴,似乎好奇来者何人,怎么有这般气势。
  
  “好能……摆谱。”祂说。
  
  姜望恍如未闻。
  
  接天海贯长河的【定海镇】,缓缓沉入河底。九镇石桥,发出朦朦的光。
  
  镇河真君回到了他最忠实的观河台,先看向场边的斗昭:“你刚才是不是来了?”
  
  斗昭抬起冷峻的眉:“什么?”
  
  即便是无敌衍道,也无法跟一个装聋的人交流。
  
  姜望果断挪开目光,看向正全神贯注与混元邪仙大战、似乎压根没注意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洪君琰:“黎皇给了我神侠的线索,虽然线索并不准确,所幸还是遇到了。今斩命而还,不知陛下满意否?”
  
  “快哉!”洪君琰提戟分霜雪,豪迈长啸:“镇河真君为天下诛此凶!当浮一大白!”
  
  姜望又道:“黄河之会宋国舞弊事,贵国沈明世善治狱,不知他审没审明白?”
  
  “正在审!”洪君琰给出确定的回应:“三日之内,必有结果!”
  
  姜望又道:“我以黄河之事,前往问责宋皇,因其伤重不能行。子先生说,同样勾连人魔,搅乱黄河之会,宋皇何责,黎皇何责——黎皇以为如何?”
  
  “此言公允,朕无异议。”旒珠之下,洪君琰只有慨然:“人非圣贤,不免有疏。朕与宋皇当为天下表率,以求公正之精神!黄河之会乃人族盛会,系于万古,类似的事情不可再发生——便从此诫。”
  
  他实在是配合。
  
  虽仍不免标榜自我,挽救身为雪原皇帝的尊严,但也事事有应,能做的让步都让了。
  
  姜望按着剑,这时才看向混元邪仙。
  
  混元邪仙仍然歪着头看他。
  
  只是随意地左一巴掌右一巴掌,迎接观河台上的诸方挑战。
  
  那张残留口水、鼻涕和眼泪的脸,怪异地扭曲地笑着,几乎让姜望认不得。
  
  很难相信这是那位风仪独具的清贵仙师。
  
  姜望伸手一抹,天海如倾。
  
  瞬间翻滚的天道力量,令魏玄彻都微微侧目。
  
  倒是洪君琰不避不让,愈斗愈勇,根本不担心姜望在背后给他来一下。
  
  但天道的浪花,在空中卷过,只是在混元邪仙的脸上一抹,帮祂洗净了污浊。
  
  飞流如镜能自照。
  
  仍然是俊朗中年人的模样,仍然是仙风道骨。
  
  黑发之中,有两缕流云般的鬓白。
  
  唯独那双曾经清亮的眼睛,现今浑浊得瞧不清,便如孽海之浊水,灌进了眼睛。
  
  祂只是看了一眼消逝的飞流,水镜中的自己……曾经最重风姿,一举一动为天下之仪的礼师,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镜中的自己!
  
  祂的视线呆转着,愣愣地看着姜望,不理解这是在做什么。
  
  这比最开始那个武夫的拳头,还要轻很多。
  
  在祂承受的所有攻击里,这一击最是微不足道,但却带给祂最巨大的感受,令祂怔然沉默。
  
  身如孽聚,心似祸结。浑浑噩噩,恶业无边——这即是祂此刻的显现。
  
  愤怒、贪婪和恐惧,全都不能触动祂。
  
  直到有人递出名为“尊重”的一剑。
  
  “启用山河玺吧。”六合之柱上,中央天子的声音道:“菩提恶祖和澹台文殊不会再露头了。”
  
  无尽祸水中,水下亦有群山绵延。
  
  武夫王骜独立其中一处山巅,垂手眺望远处:“堂堂菩提恶祖,澹台文殊!就这样认了吗?”
  
  菩提恶祖并不回应,只推着怪诞的树影,沉下祸水更深处。
  
  倒是有一尊污浊水人,摇摇晃晃地爬到对面山上,发出无意义的笑:“技不如人,该认就认。”
  
  “也不能说技不如人。”王骜微笑着看祂:“拴着铁链跟人下棋,一旦占优就被锁起来……怎么能赢?”
  
  污浊水人晃了晃脑袋:“倒是知音!”
  
  王骜往前一步,与之迎面,轻描淡写地一拳前轰,这尊水人便破灭,往后浪涛成空,往后群峰尽折!
  
  在祸水深处,轰出了一片巨大的空洞。
  
  他侧身回望,似已触及澹台文殊藏身的位置,仍然笑着:“现世虽已不成,不考虑咬我一口吗?食我血肉,感受武道真功!”
  
  澹台文殊的声音,桀桀在水中,而渐行渐远:“你若未散功德,倒是好食。现在么……徒然硌牙!”
  
  王骜静伫不语,直至听到了一个懒懒的哈欠声。
  
  ……
  
  谁都知道放任混元邪仙在台上折腾,能够消耗景国更多的力量。
  
  但在这样的时刻,当中央天子提及启用山河玺,没有一位霸国天子表示异议。
  
  他们愿意调动九龙捧日永镇山河玺,让混元邪仙的消亡,成为无可挽回的既定事实……进一步减少祸水的压力。
  
  诸天之争,即于此刻。霸国担责,正在其时。
  
  岂不见未成霸天子的洪君琰,都还在台上拼命!
  
  眼见诸帝敕命,天地动摇。
  
  姜望静然一阵,还是开口:“各位陛下,我曾经追溯血魔历史,在神话时代的尾声,看到了许怀璋,因此得授《仙道九章》。”
  
  他立身而礼:“超脱者立身于现在,超脱于时空,除非有意等待,理当不会再出现在过去。且又一证永证,过去现在未来都如一……既然我有这次经历,见到了清醒的祂。说明混元邪仙或许不是完全疯癫,祂可能在某些时刻,是有理智存在的。”
  
  中央天子的声音波澜不惊,威福难测:“你想留祂一命?”
  
  “岂敢妄言!”姜望当即摇头:“诸位陛下的决策,必然高瞻远瞩,定衡乾坤,在下才疏学浅,见识不足,断然没有干涉的心思。”
  
  他杀了神侠,逼退昭王,已是当世最强绝巅。但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指点世上所有的事情。
  
  绝巅之上,还有超脱的力量存在。
  
  一个黄河之会,让他当家做主,就已经是天时地利人和之下的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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