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遗作 (第2/2页)
他忽而倾身向前,压低嗓音道:「若此事办得妥当——以阁下之能定可胜任——非但不会遗失财物,更不会留下半分罪证。须知我要盗取的并非金银,而是...商业机密。」
「哦?」林昭然眸光微动。
此言一出,情势便大不相同。
虽仍不愿与曹坤同流合污,却总算明白此人为何敢与他商议此事。
窥探其他术士虽违律法,却是修真界心照不宣的常态。
据说稍有名望的世家,皆设有专司此职的暗部。
只要手脚干净不被拿住把柄便无妨——纵是天衍阁这般向来为弟子粉饰太平的学宫,也不得不承认此等「谋略之道」无处不在。
其中自有合法手段:或以占卜术推演对手法器符箓,或从公开文牍字里行间捕捉疏漏...
然此类手段收效甚微,修士们往往铤而走险。
买通丹童窃取丹方,雇佣飞贼盗取典籍,布设窥睽大阵,甚至以色诱之...手段层出不穷,相应的防范之术亦随之精进。
林昭然忽忆起一桩典故:曾有两位术士穷年累月互相窃密,又费尽心机阻挠对方得手。
十年缠斗之后,二人竟在同一夜潜入对方洞府——却见彼此案头皆无甚秘典珍籍。
原来这十载光阴尽耗在勾心斗角上,正经修行反倒荒废了。
此说固然夸大,但若说寒枫镇中但凡与术法沾边的行当——甚或不少凡俗商号——皆多少涉足此等勾当,林昭然也绝不会讶异。
商道之争,向来刀光剑影。
他自幼听父母谈及,即便是看似淳朴的农户,若觉有机可乘,也会背弃契约。
于曹坤之流而言,这般行径怕只是家常便饭。
然于林昭然而言,此事绝非寻常。
曹坤所言不虚——这般行径确是风险远大于收益。
他正欲出言婉拒,曹坤却忽将一册棕皮无题书卷塞入他手中。
林昭然垂目瞥见那无名书册,心下微诧,尚未及发问,曹坤已示意他翻开。
指腹触及纸页,但见满纸手札与繁复阵图,竟是某位修士的修行札记。
无怪此书既无题签亦无印记,想来必是秘不示人的私录。
「此乃何物?」他狐疑地望向曹坤。
「不过是个彩头。」曹坤咧嘴笑道:
「早说过银钱聘不动阁下——至少我出不起那价码——这才备了份薄礼。阁下尽可细览,明日来我铺中回话便是。须知...」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这般物件,在下手里还有不少。」
曹坤说罢便抽身离去,独留林昭然对着那册无名书卷。
他翻至扉页,但见数张白纸之后,赫然写着《破禁要诀——论结界术与诸般防护破解之法》,落款竟是「卞哲」二字。
卞哲?
岂非曹坤那位已故的合伙人?
林昭然眸中精光一闪,当即倚坐榻边细读起来。
细览卞哲遗著后,林昭然竟觉有些......索然?
此书虽非拙作,但较之曹坤故弄玄虚的做派,未免名不副实。
唯一堪用的,便是那炼制「灵视镜」的详录,连符箓图谱都纤毫毕现。
这倒省了他一番功夫——此物他觊觎已久,奈何坊间从无炼制法门流传,单是这图谱,已抵得过他一次轮回光阴的苦功。
除此之外,书中确无甚妙法......但这或许正是曹坤用意所在。
既称「彩头」,自然是要以卞哲其余遗著为饵。
倘若其故友尚有五部这般典籍,每册皆藏一技之长,省下的光阴怕不下数月。
若如他所料,曹坤还将压箱底的珍本留在后头......
思及此,林昭然指尖不觉在书脊摩挲了两下。
这饵,倒是比预想中更教人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