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开源之世 (第1/2页)
雪越下越大,起初在浔阳江头,进而扩散到整个九江豫章。
这倒与周奕无关了。
天公作美,瑞雪兆丰年。
江北看客尚未散去,长江南岸的众多兵马陆续从岸边撤出,被诸多将领带回九江,收拾残局。
不少人或是回头、或是用余光瞥看江上。
狰狞的浪涛纹丝不动,冻结在风雪之中,这晶莹奇幻的一幕,或将永远扎根在众人心头。
常听说武道高手如何如何了得,那些说书人、江湖路客总喜欢吹嘘。
以往大家当个笑话听。
可现在看来,他们的言辞还是太匮乏了。
因为有人心神恍惚,呆愣愣立在原地驻足观望,导致军阵前后散乱,队伍中校尉、旅帅的呵斥声随即响起。
少顷,逐渐齐整的脚步迈向城内。
也许是喊杀声停止的缘故,九江城内较为胆大的人走了出来。
又有人打江边返回,诉说方才看到的惊人见闻。
在人群密集的地方,一些充满惊愕的话语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结束了、吴楚梁三帝全都死了!”
“天师踏浪而行,冰封了大江,几十丈高的浪头连带着千余艘船全被冻结!”
那声音奇大,浔阳长街上,猛不丁听到这消息的人无不失声大叫:“什么?这怎可能!”
一名背着钩镰的方脸汉子操着九江本地口音兴奋喊道:
“上次天师在这里击杀了任少名那畜生,这一次,果真兑现承诺,一剑斩掉了林士弘!”
“哈哈哈,死得好!”
四下喧声大噪!
“在哪里?在哪里!”
有人急呼:“速去江边!迟则后悔!”
一石激起千层浪。
很快,城内轰动,那反应比九江大战还要大!
乱世争斗,互相征伐早就屡见不鲜,江湖上的武道传说却稀罕得紧,更遑论这等神乎其神的场面。
于是不少错过大战的人,亦涌向江边。
因为还有军阵列在江岸,靠近不得。
不过,江面上的状况只需远远一观,就因那匪夷所思的场景难以移开目光。
联系起城中沸腾的传言,叫众多走南闯北的武林人双目发直。
闯荡一辈子,头一遭看到这等画面。
尤其是那被冻结的怒涛,像是一堵冰墙,不敢想象被砸中有什么下场。
可是
它却被冰封在风雪中。
这是什么样的功力?这是练武之人能做到的吗?
视线偶尔穿过移动的军阵,看到江畔那一道格外显眼的白衣人影,心下高山仰止与向往之情实难描绘。
见识过这一幕的人,对于武道的理解注定会发生颠覆性的改变。
这一年的年关,不仅南方诸地割据、群雄争霸的格局变换。
南部武林的变化,也将是翻天覆地的。
江湖人的眼界,全然不一样了。
且与古早的四大奇书相比,太平鸿宝从第五奇书摇身一变,成了众多武林人心中最渴望得到的秘籍。
几乎可确定,这是一部天人宝书。
有着匪夷所思的力量
……
虚行之、李靖等人上前见过之后,也在周奕的安排下先入九江城。
宋阀三人一道走了上来。
他们对周奕的态度,与在岭南时又有不同。
准确来说,是更加友好。
想到岭南山城那一战,宋鲁眼中全是善意。
难怪天师在山城中仅是破招,没有主动出剑,原来是留手了。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能压抑自身伟力,不争高下,考虑主家人的感受,这份心境甚至比武学境界还叫人佩服。
一旁的宋智,也目含敬意。
抛开年龄不谈,他感觉面前的青年,全是前辈高人的风范。
旁人称呼他为地剑,在岭南,他的剑法首屈一指。
而心目中的剑中君子,就该是天师这份性情、才情。
这一刻,宋智是发自内心地钦佩。
他看了宋缺一眼,暗自比较一番。
大兄是用刀之人,故而,大兄也要排在天师后面。
宋智抢在大兄之前,问道:“天师,可否请教一个问题。”
“你要问方才那一剑。”
“是的。”
这时的宋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向老师请教问题的学生。
若岭南宋家子弟见到二爷这般,必然会有强烈违和感。
不要说宋鲁,就连宋缺也投来目光。
从林士弘展露的功力来看,且不提他的武学境界,他借助秘法,只看战力,也许能与武道大宗师较量一番。
就算周奕对武学的感悟更深,可一击之下便斩杀他,着实叫人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以宋缺的眼力,尚且只能猜测个大概。
他看向周奕时,发现他露出微笑,没卖关子,直截了当道:
“那一剑其实没任何技巧,林士弘于我而言,破绽太大了。”
他们认真倾听,不放过周奕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
“他将紫血大法熔炼在水中,以极寒领域控制,再构筑类似精神实质的身外元神躯壳,从而让元神与元气完美契合。想法不错,但根底太差,一味取巧,把自己都骗了。”
“这股极寒劲力能凝在水中,故而推动大浪,生出巨力。可惜,相比于我的寒劲,他这个有些不够看,精神修为同样如此。”
周奕的声音轻飘飘的,听上去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宋智与宋鲁,差点也觉得‘理所应当’。
可转念一想.
不对吧,林士弘再有破绽,凭他展露的战力,那也是江湖上屈指可数的存在。
宋鲁抚须时,险些将一把美髯拽下来。
大家思考问题的角度完全不同。
如此差距,真叫人伤感。
宋缺说道:“天师可否让我体会一下天地之力?”
“这有何难?”
眼下风雪正急,周奕顺手便可借力。
一旁的宋智瞪大双目,只见周奕手中一团真气,如实质水流,可拟无穷之态。
倏忽之间,风雪像是受他引导。
朔风转变了方向,与鹅毛白雪卷作一团,眨眼成一条风雪之龙直冲宋缺!
天刀一刀劈出,风雪之龙随之裂开。
刀气带着风雪余劲冲向江面,咔咔声响,冰封的江边,断开一道巨大裂缝。
周奕笑问:“怎么样?”
“神奇!”
宋缺兴致大浓,揣摩道:
“仿若无形,却绵绵有力,让人深感这天地的无穷浩渺宽广,仿佛无法战胜,精神稍有破绽,立时就是惨败。难怪林士弘一败涂地,就是有十个他,也断不是你的对手。”
话罢,心中既有感激,又觉得眼前青年更看不透了。
这等武道秘辛,竟不曾保留。
周奕顺着他的目光,瞬间猜到他在想什么,笑问:
“宋老兄精神无缺,只从刚才一刀威势来看,更胜岭南之时,自不是林士弘可比,可是生出与我一较高下之心?”
周奕正觉技痒,劝说道:
“其实武道境界高并不代表战力一定更强,譬如东晋边荒时的燕飞,他能开启仙门破碎虚空,却被孙恩的至阳无极拷打。”
宋智与宋鲁听着听着,感觉不对味了。
忙用眼神提醒大兄。
天师劝战味道太浓,二人眼神中的大抵意思是‘打不过的,大兄不可因战意昏头’。
宋缺朗笑一声,微一拱手:
“承情了,倘若宋某有机会更进一步,再来向天师讨教。”
在岭南山城中,他心中模糊。
此时门清着,晓得难有胜算。
他看向南方,目色幽深,忽然又转作一脸正色:
“南方割据许久,此番终于平定,我宋家虽深处岭南,隔千山万水,但始终属于九州之地。正所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待天师定鼎乾坤之后,我岭南宋阀,也当随天下大势,遵奉皇命。”
此言一出,一旁的宋鲁宋智虽有惊讶感叹,却也觉得该当如此。
大隋鼎盛时,岭南有天刀坐镇,一样不拿上令当一回事,只是保持默契,彼此维持脸面。
故而俚僚各族,只晓得宋阀,不遵从隋皇。
此番,宋缺的承诺,将改变岭南近百年的格局。
土皇帝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面对天下间即将出现的最特殊的一位帝王,岭南宋阀的改变是必然的。
宋智与宋鲁在一旁,认可大兄的智慧与判断,朝着周奕所在,一齐作揖。
宋阀三位掌舵人的态度,足以代表整个山城。
从苍梧、郁林到整片南海,马上便会改换旗帜。
对周奕来说,这是今年年关又一个好消息。
他也笑着回礼,并邀请宋缺一道去往九江城。
没成想,宋缺拒绝了。
他提到两桩事,第一便是寻自己的儿女,所以南方事了,即刻动身去长安。
第二桩事,便是近来的江湖传闻。
传闻中不仅有杨公宝库、邪帝舍利的消息,还说到破碎虚空的秘密。
这个地方,自然是长安。
周奕作为知情人,猜想是大尊那帮人在搞鬼,于是提醒一番。
宋缺告谢,再对两位弟弟几声嘱咐后,便朝北方而去
……
九江城正在经历一个极为特殊年关,战斗厮杀,满是血腥味,但一样热闹。
街道上的喊杀声逐渐变成议论声。
于是,那些躲藏起来的城中居民在确定安全后,也打开门户。
稍一打听,晓得城内换了主人。
得知林士弘被斩杀,普通民众喜上眉梢。
当年铁骑会在九江、豫章等地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他们虽被灭掉,可林士弘手下类似的势力不在少数。
他一死,让不少与他有仇的人大声叫好。
这个年关,哪怕是见到许多死人,也觉得是喜庆的。
于是,城中居民,又开始置备那些过年该有的习俗。
此地兵卒虽多,但受到极强的约束,没有哪个有胆子去骚扰百姓。
桃符悬挂,爆竹声音接连响起。
肃杀萧飒的九江城,正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烟火生机。
在这个瑞雪纷飞的日子,身处乱世的普通人,战火停歇、过上安宁日子,这便是他们最朴素的愿望。
浔阳宫前,陆续有军阵走过。
城内有大批降兵降将,其中不乏为非作歹之徒。
所以,在分散降兵之前,还要筛选一番。
那些罪大恶极,最招民愤的,查证属实后,一律斩首。
如今南方已定,这些事也有时间做得更细致。
虚行之将各般俗务整理过后,进入浔阳宫中汇报。
那栋望江楼上,周奕看过一遍,只是稍微提出几条意见,其余就按照虚行之的方法办了。
虚行之将周奕所说认真记下后,又拱手道:
“新年伊始,主公可想好作何年号?”
年号?
周奕自觉失职,还真没想过。
当下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贞观、开元。
二凤都快修仙去了,这些年号,恐怕只有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有关的人知晓。
不过,大唐之初确实是盛世,开出一片全新气象。
周奕心中闪过一阵亲切感,对于建什么国,什么样的年号,他倒不在乎颠覆这些称谓。
大唐、贞观.这些都很好。
只是转念一想.
倘若什么都不变,岂不是让武林圣地的人以为他们又对了?
想到国祚更替,又想到江湖变迁。
他看向虚行之,悠然有声:“水源枯竭则河流干涸,源头通畅则万物丰饶。天下战乱,民生多艰,我欲开盛世,通达治国之活水。今改元‘开源’,你看如何?”
虚行之道:“极好。”
坐在周奕旁边的石青璇好奇问:“好在何处。”
虚行之反应很快,立刻回应:
“荀子曰:百姓时和、事业得叙者,货之源也,明主必谨养其和,节其流,开其源。”
“开粮源,可足仓廪。开贤路,可清吏源。正本清源,可复兴礼乐教化.”
虚行之对答如流,说得大有道理。
“就这样定下吧。”
周奕确定下来,虚行之又问起国号。
周奕此前想过,他是从雍丘来的,这地方为古杞国的都城,又有夏、商、周文化沉积。
叫“周”的话,倒是与他的姓氏相符。
可他本人对周朝没什么好印象。
到南阳,亦可称汉。
周奕想了想,最终沉吟一声,对虚行之交代,还是定国号为唐。
一来,大唐让他有种熟悉感。
再者,李渊现在没条件称帝,也因避开锋芒,不敢称帝。
在这个充斥个人伟力的世界,周奕有自信开创一个不太一样的盛世大唐。
虚行之见他陷入沉思,告退离去。
石青璇在他走后,问道:“这是你早就想好的,还是临时起意?”
“临时起意的。”
她笑了起来:“看来你真没把称帝放心上,不知该说你心大,还是说你坦诚。”
“我说过的话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哄你的?”
周奕小小抱怨,又道:“皇帝当到最后都想修仙,我反其道而行,故而心态不同。我没当过皇帝,想尝试一番,顺便做一点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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