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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内堂烟云、清辉洒剑

第一百四十二章:内堂烟云、清辉洒剑 (第1/2页)

独孤策越是细瞧,越是疑惑。
  
  笃信自己不认识这书生,但一外人怎能去内堂?
  
  二叔非是筵席会客,而是商讨密事。
  
  转脸看向独孤凤。
  
  家中小妹的性格他岂能不知,从未听闻她与什么年轻书生有过往来。
  
  他暗自嘀咕,一旁的云玉真也觉好奇。
  
  不过对她来说,独孤家乃是高枝,能被策公子带来内堂,已是殊荣。对这大家族的内部情况,自然不如独孤策了解。
  
  因此没多少奇怪,只是诧异忽然冒出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物。
  
  “凤小姐。”
  
  云玉真打招呼时,策公子已面色一沉,眉头皱起迈步朝周奕二人走来。
  
  在独孤阀第三代中,他并非最年长,上面还有大哥二哥。
  
  但是,只要把小妹这个异类从中排除,就数他的地位最高。
  
  小妹武学天赋惊人,得老祖母独宠,是她老人家亲手培养出来的掌上明珠,不过对他没什么影响。
  
  家业,还是由他们来继承。
  
  独孤峰对他很器重,几乎是当做下代阀主来培养,有傲气那是必然的。
  
  云玉真已打过招呼,但这书生却对自己视而不见。
  
  是不是有些不礼貌?
  
  策公子迈步走开,真有几分威势。他看上去二十七八岁,体型英伟。肩头宽耸,把一身描着虎豹的武士劲服撑得隆起。
  
  可惜面颊瘦削,被酒色所伤有几分憔悴。
  
  “小妹,这高傲无礼的家伙是谁,竟连我也不认得。”
  
  独孤策问完便发现小妹厉目瞪来。
  
  “你放尊重些,周先生是祖母叫来的。”
  
  一听“祖母”二字,独孤策看了周奕一眼,虽然心中不爽,却也不再废话。
  
  忽听自家小妹旁若无人地介绍:
  
  “这冒冒失失的简慢之人是我三兄独孤策,他说话一直这样,周先生别和他一般见识。”
  
  嗯?
  
  独孤策感觉自己有被冒犯。
  
  “原来是策公子,之前听老夫人说起过,果然是一表人才。”
  
  虽是好话,独孤策一听就知道这是假的。
  
  却也懒得计较。
  
  祖母派来的人多半有要紧事,绝不能坏了她老人家的安排。
  
  这点轻重他还是能分清的。
  
  至于小妹的埋汰话,当作耳旁风便可。
  
  独孤策自我安慰一番,朝云玉真打了个手势,后者多看了周奕一眼,与独孤策一道朝内堂去了。
  
  周奕见少女一脸温柔,冲他飞了个眼色,好像在说‘让你受委屈了’。
  
  周奕笑着摇头。
  
  他早有心算,没放在心上。
  
  甚至有些新奇,之前一直听陈老谋提过云帮主和独孤策。
  
  没成想会在这种场合偶遇。
  
  里间传来如惊堂木般“啪”的声响,二人走入宽敞明亮的内堂时,又响一声,独孤盛身旁香几上的茶盘、插花翠瓶全都蹦了起来。
  
  小老头正在发脾气,抬眼见独孤凤走来,示意她坐下。
  
  提前进来的独孤策,此时却是站着的。
  
  周奕坐在独孤凤右手边,还见到五个生面孔,都是府上的幕僚门客。
  
  “你近来又在与谁打交道?”
  
  小老头盯着独孤策,见他老脸含怒,独孤策赶忙道:
  
  “二叔明鉴,小侄一直听您安排,没做半分逾越之事!”
  
  “胡说八道。”
  
  独孤盛冷哼一声:
  
  “若你什么都没做,裴虔通岂会在陛下面前说我独孤家也勾结反贼?陛下对我信任没有追究,但裴虔通说你与竹花帮在妓楼上喝酒,我看作不得假。”
  
  隋文帝的皇后独孤伽罗是杨广的母亲,两家的关系极其密切。
  
  因而在杨广一众护驾高手之中,独孤盛最得信任。
  
  独孤策听罢眼睛瞪大,吃惊道:“我确实与竹花帮的人喝过酒,难道他们也成了反贼?”
  
  “你以为呢?”
  
  独孤盛越说越气:“你在外边喝花酒,叫我在宫中卑躬屈膝给你擦屁股!”
  
  独孤策叫起撞天屈:“侄儿见那竹花帮军师邵令周是个人才,想将他收至麾下。”
  
  “收来有何用?”
  
  小老头抓起歪倒的茶水胡乱喝一口:“当下江都战兵超过十五万,一个小小的竹花帮能起什么风浪?”
  
  独孤策问:“竹花帮可是与江淮反贼勾结?”
  
  “不是,是沈法兴,还有萧铣,总之,当下局势紧张,你三叔不知去向,不要再给我添乱。”
  
  独孤盛怒瞪他一眼,又朝独孤凤示意:
  
  “和贤侄女学一学,有闲情可以多练功,少接触这些反贼。”
  
  独孤凤不着痕迹地朝身旁看了一眼,发现某人正点头附和独孤盛的话,嘴角的笑意这时抿不住了,便端起茶杯摆出喝茶动作。
  
  独孤策郁闷坐下,也不敢与二叔置气。
  
  忽见二叔面朝那年轻书生:“听说娘给我也带了话?”
  
  独孤凤把话截住:
  
  “祖母叫二叔多听建议,不要再和往常一样专断行事,陛下今在江都,与东都情形大为不同,骁果军人心不稳,稍有不慎就有大灾,二叔履薄临深,不是有陛下信任就能肆意妄为的。”
  
  这教训的口气是老娘说的,独孤盛倒能听得进去。
  
  他又扫过周奕一眼,晓得他本事不俗。
  
  既能为老娘带话,又得了侄女印证,那便值得信任,看向周奕的目光也重视许多。
  
  想到他今早用的红尘步法,随口问道:
  
  “周先生,我老娘还叫你来江都做什么?”
  
  “我倒没有多大的才能,只是得了老夫人嘱托,除了送书信口信之外,便在江都略尽绵力。”
  
  “既如此,就说几样麻烦事吧。”
  
  小老头看向云玉真:
  
  “云帮主,叫你的人盯紧香韵楼,不要错过任何与独孤霸有关的消息。我听几位卫尉寺的人说,看到他与一位着大红彩衣的丰腴女子勾肩搭背上了楼。”
  
  云玉真立即点头:“自然不敢怠慢,只是陛下那边.”
  
  上次卜天志一调查独孤霸,酒馆马上被封。
  
  那封条是宫中内侍太监带人来贴的,说明是杨广授意,如是宫中不给方便,他们办事效率将大打折扣。
  
  独孤盛一脸困惑:“今日我试探一问,只觉陛下不愿提此事,你们先暗中调查吧。”
  
  云玉真只好应诺。
  
  周围几位幕僚又将独孤霸的事分析一遍,给出了不少找人的建议。
  
  只是他们提到的人,就牵扯到户部刑部、长秋监鸿胪寺等诸多部门。
  
  也不得不佩服独孤阀在宫廷中的势力。
  
  不管是大隋鼎盛还是摇摇欲坠,他们想联系诸部门,众多官署衙门都会给个面子。
  
  周奕只觉复杂,又疑惑于杨广的态度。
  
  按道理说,在杨广的视角下独孤家没道理造反,从他的表现来看,对独孤家也非常信任。
  
  来到江都之后,独孤霸被调派到左右备身府,成为折冲郎将。
  
  他统御司射左右,不仅本人能持刀,还率领数千掌握弓箭的贴身侍卫。
  
  独孤霸失踪,杨广该命人寻找,怎反倒设置障碍?
  
  暂时没有想通,却听到几位幕僚出了一堆主意。
  
  这些人对江都各方势力十分了解,有些主意不见得多高明,却让他对各方势力的权重有了更清晰地轮廓。
  
  周奕一直旁听,偶尔喝一口茶。
  
  小凤凰看上去不搭理他,但在他茶水才喝尽时,就随手拿起香几上的砂壶给他添水。
  
  这一幕被正郁闷着的策公子看见了,内心咦了一声。
  
  但看小妹表情一如既往。
  
  再看那书生,也没甚暧昧,只当多虑。
  
  暗自嗤笑一声,心道这怎么可能。
  
  想起自家小妹的武学天赋,连他也佩服得很,近来她实力大进,未来的成就恐怕能超越祖母,成为独孤家新的支柱。
  
  好在她不是男儿身,否则这下代阀主早没悬念了。
  
  不知不觉,内堂的话题从独孤霸转移到骁果军、宇文阀身上。
  
  听他们围绕账簿之事说了许久,一直沉默的周奕在他们提到兵力布置时,找到了一个合适切口。
  
  “现在军权可在宇文化及掌握之中?”
  
  独孤盛摇头:“宇文化及来江都后并不掌军,不过他可以自由出入宫禁。”
  
  他继续道:
  
  “圣上的亲卫都是跟随老夫多年的人,大大致不会有问题,不过近来圣上又要建丹阳宫,没有返京的意思。骁果军有些不稳,这些亲卫不少来自关中,他们是否生出异心,我也不敢保证。
  
  除了亲卫之外,江都本身的驻军由尉迟胜掌管,骁果军分有多名将领,包括司马德戡、裴虔通、武贲郎将元礼、令狐行达等。司马德戡武功最高,指挥的人手也最多。
  
  他与老夫、宇文化及、宇文智及、裴虔通,一起作五大护驾,寻常带领禁军,保卫陛下安全。”
  
  独孤盛谈到这些,面上展露威严。
  
  放在皇城,小老头可是位高权重。
  
  但是,周奕没在意他这点气势,冷静说道:
  
  “裴虔通才说起策公子结交反贼,宇文智及与宇文化及同为宇文阀,不提司马德戡,五大护驾已有三人与咱们不对付。
  
  宇文化及虽不掌兵,但尉迟胜向来与他交好,若骁果军的几位将领也听他差遣,那么咱们手中的账簿不仅没法扳倒宇文阀,反要成为祸根。”
  
  一位杜姓幕僚直言道:
  
  “周先生言重了,骁果军非是宇文阀能调动的。”
  
  周奕笑问:“那裴虔通也是骁果军中的将领,作为护驾此前与我们关系还算好,现在忽然在陛下面前指责我们,岂不是靠向宇文阀?”
  
  杜姓幕僚皱眉思索,一旁的曾姓幕僚道:
  
  “周先生只是臆测,实则对宫中情况并不了解,若有那般凶险,御史大夫裴蕴怎会帮二爷说话?”
  
  周奕沉声问:“裴蕴是什么性格?他与虞世基一直蒙蔽上听,哪有胆子在这时揭发宇文阀?”
  
  “这”那曾姓幕僚也在思索。
  
  这时,上首响起一把苍老声音:“周先生,你有所不知,骁果军中的令狐行达,也与二爷一般心意,他与司马德戡交好,由此可见骁果军的心意。”
  
  说话这人名叫吕瀚星,也是洛阳八士之一。
  
  他这条消息较为隐秘,周奕虽没听过,但不妨碍他知道令狐行达是什么样的人。
  
  于是连连摇头:
  
  “吕先生应该换一种思路,这令狐行达,多半和裴蕴是一类人。”
  
  第四名邢姓幕僚问:“那以周先生之见,这扳倒宇文阀的账目该如何去用?”
  
  周奕朝内堂柜架上的烛台一指:“烧了它。”
  
  “欸~!怎能如此!”
  
  最后一位胡子最长的幕僚桑新站了起来,手背打手心朝周奕道:“那我们所有布置,岂不是功亏一篑。”
  
  周奕漠然道:
  
  “这账簿是独孤霸带回来的,如今他下落不明,可见账簿本就有问题。并且,此事已被宇文阀洞悉,当下不该考虑什么账簿,抑或者是扳倒谁,而是如何在这乱局中活下来。
  
  倘若骁果军作乱,城中有哪股势力能抵抗?”
  
  诸位幕僚虽然惊疑,却也在认真思考。
  
  独孤盛深注周奕一眼,逐渐明白老娘为何要叫他来此。
  
  倘若他的话真的应验,那.
  
  想到这里,独孤盛也背后冒寒气。
  
  如果是寻常人说这些,以他的脾气,多半不会相信,可是老娘在这般时刻派人来,岂能忽视?!
  
  小老头不敢固执,暂且把周奕当成自己的外置大脑,请教道:
  
  “先生有何计策?”
  
  诸位幕僚也齐齐朝他看来,此时此刻,他们见这书生如是见惯了大场面一般,依旧雍容不迫。
  
  那清朗的声音不紧不慢:“张须陀和尤宏达被尉迟胜支去扬子县,应想办法把他们引回江都。”
  
  独孤盛听罢,连喝几口茶,一脸犹豫。
  
  “有什么顾虑?”
  
  吕瀚星道:“先生有所不知,那张须陀与我们的关系并不好,当年在剿灭杨玄感余孽时,二爷想保几个故人,张须陀丝毫不卖面子,把人全都斩杀。”
  
  周奕没再说话,却有一道温和女声从他身旁响起:
  
  “二叔,当遵周先生之见。”
  
  小老头虽露出为难之色,却也点了点头:“昨日张须陀也派人入宫,找到来护儿递话,不过被虞世基拦住了。
  
  老夫试试看吧,陛下什么心意,我也难以猜透。”
  
  之后,他们又以张须陀、尤宏达这支大军为思路认真谋划。
  
  本来是要扳倒宇文阀的,结果变成了拯救独孤阀。
  
  等一切都商议完,天已昏黑。
  
  独孤盛望着侄女将周先生带走,不由自主朝北方看了一眼。
  
  心中总有些惭愧,一把年纪还被老娘惦记着。
  
  之前独孤霸在时,他俩‘卧龙凤雏’还能商议一番,此时却孤掌难鸣。
  
  等人全都走后,从内堂之后,徐徐走出一名打扮得体的妇人。
  
  独孤盛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夫人要说什么?”
  
  张夫人来到他身边:“这周先生虽才来江都,但他是旁观者,比你们这些当局者看得清楚,加之他是娘亲安排的帮手,夫君应重视他的意见。”
  
  小老头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你直说老夫见识短浅便是,何必这样委婉。”
  
  张夫人又问:“对了,你可听娘亲提起过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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