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群寂单剑 (第2/2页)
裴液点点头:“我知晓。”
问所去默然看着他,园子寂然无声。
“我知晓。”裴液重复道,向园中四方一抱拳,“崆峒既犯此罪,应担此责。如问前辈所言——凡云琅目下,不得与崆峒交遇。出了天山别馆,裴液亦愿为云琅传此律令。”
“……”
“只是我觉得,上面这些话得有一个人说出来。”裴液放下手上之礼,俯身拿起了案上的剑,“不只是说给问前辈,也是望在座诸君能稍为一听。”
然后他看向池上僵立的少年,温声道:“景弼,我同你演剑。”
“……”
四方寂寂,裴液提着剑走下池塘。
问所去点点头,淡声道:“既如此。我死之前,裴液不得入云琅山三百里方圆。道启会中一切云琅之剑,不得修习。”
裴液没有讲话,也没有回看。他立在池上,和刚刚指点小云山弟子时没什么不同,随意行了个剑礼,把剑背在臂后。
“请吧。数月不见,领教彩雾峰剑技。”裴液微微一笑。
在少年走上池面的那一刻,张景弼忽然又感知到自己冷僵的身体了,仿佛少年是个热源。
他握了握手中之剑,这时候他想自己应当早些离去,不应拖裴液少侠下水。但少年平静含笑的双眼看着他,他忽然觉得这种推拉客套都失去了意义,他抿了抿唇,抬起了手中之剑。
“……崆峒张景弼,人拙剑劣,请裴液少侠指教。”
张景弼是彩雾峰传人,习的是《凤山鸣》。
这门剑裴液此前在崆峒时见过,那时候裴液能瞧出张景弼练得很刻苦,但用得确实不很好;如今短短几月过去,其人在这门剑上的造诣突飞猛进,更重要的是裴液如今也能看懂这门剑了。
它的结构在裴液眼中变得十分清晰,几轮之后裴液就大概弄清了张景弼所在的位置,一一将自己瞧出的缺陷指点给了他,帮他分析了一番接下来如何才能学好。
这是今日剑宴以来最寂静的一场切磋,剑刃碰撞的清响能一直传到园子的角落。
“……裴液少侠。你、你其实不必帮我说话的,今日以后我们大概也不参加剑集了……还连累你得罪云琅。”张景弼低声道。
“什么得罪不得罪,谈不上的,都是些小事。”裴液一笑,低声道,“若非你父亲张梅卿不怕得罪掌门、不怕得罪莲心阁,今日我大概没命站在这里,明剑主也许真遭劫难。”
他顿了下,敛了笑容:“张峰主有句话我一直铭刻,你若感激,以后有一天执掌彩雾,希望也能时时从心里提及。”
“什么?”
“不是侠义之行。”
“……”张景弼怔。
“明哲保身,畏强度利……不是侠义之行。”裴液扶了下他的肩膀。
张景弼其实没听进去裴液剑道上的教诲,但这些话语起到了另外一种支撑,令少年的脖颈挺直了起来。直到最后离池坐回席上,他都身姿挺拔。
裴液同样提剑回了池畔七席。
这次坐下时并无人招呼,过了片刻,身旁鹤杳杳才憋出来一句:“裴液少侠,你说得不对。”
裴液怔,看向这位黄裙的女子:“鹤真传,怎个不对。”
鹤杳杳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那个《凤山鸣》最后一式张景弼真传用得其实没差,因为那要接下一门剑术的。你、你肯定没读过崆峒剑理,才说人家用得赘余……”
她声音渐小,又连忙道:“当然,裴少侠你水平是很高的,其他说得都很精到。”
裴液默然一会儿,道:“鹤真传。”
“啊?”
“咱们做朋友吧。”
“……啊?”鹤杳杳怔然,有些伤心,“原来咱们不是朋友么?”
……
亭台之上同样久久安静。
半晌有人小声道:“如果云琅不喜欢裴液少侠,我就不喜欢云琅了。”
“就是,他还不许裴液少侠上云琅……裴液少侠才不稀得去呢。”
“裴液少侠真好。”
“云琅……云琅有什么了不起……”
虽然大家这时都被裴液少侠光辉的人格吸引,但放狠话的气势也不是很足。
毕竟云琅的名头实在太大了……尤其是那位琉璃剑主,她们是经崔照夜介绍才知晓裴液,但早在不关心江湖剑事的时候,就已经听说“明绮天”的名号了。
极年轻、极美、极厉害,而且明心透彻……其在神京的拥趸数以百万计。
还是小李会长从栏杆上直起身来,她整个人精神看起来很好,笑道:“看吧,我早说了,裴液少侠不好色,也不耽于名利的。既不是高门,也不是美人,裴液少侠只是一颗侠义之心。”
屈忻冷不丁道:“就是,比明绮天的什么明镜冰鉴心好多了,她那不就是个木人吗。”
众人立刻纷纷附和:“就是!”
李缥青连忙打断,她心里其实还是很喜欢明剑主的,但这时不能带头投敌,于是岔开话题:“我瞧剑宴要散了,接下来一个下午剑者们都会在园中自由来去。我且去帮天山做些组织,大家也可以下去,想见哪位就都可以去搭话——当然不要烦到人家。”
“我们想见裴液少侠!。”
“能不能见裴液少侠啊?”
“小李会长~~”
这显然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李缥青笑:“这个是当然了。不用大家去找,我们去把裴液少侠请过来——如果他有时间的话。”
台上即刻爆发出惊喜的叫声,叽叽喳喳成了一团。
李缥青交代了两句,便先离去了,约好过会儿回来。崔照夜交代了大家两句,正要下楼,感觉身后有人戳了戳自己。
她回过头,见屈忻静静立在身后,神色平淡地举着一只手:“崔会长,你歇一歇吧。我去请裴液好了。”
“……”
崔照夜眯起眼,这话倒是很妥帖,但她总觉得是李缥青一离开,这个泰山药庐小药君的存在感忽然就变强了。
“我能找到他的,我知晓他身上的味道。”屈忻想了想,“我还能把鹤杳杳也请过来,我们很熟的。”
“你和黄云仙很熟?”崔照夜微怔,但想了一下,两家门派确实相隔不算太远,于是点头,“那样最好了。若办成了记你一功。”
“请放心。”